“陛下,要事?”乔知予扫了眼圆桌。
“坐下吃饭。”宣武笑了笑,没有解释,只是招手示意她坐下。
如若是平时,哪怕宣武是天子,乔知予也不一定给他这个面子,可今日桌上的菜实在太对她的胃口,让她可以勉为其难的低一下头。
有虾有鱼,虾是海虾,鱼是海鱼,还都是新鲜的。盛京位于内陆,并不靠海;大奉初建,乱世中被毁的驿站还未完善,各地官道也未疏通,交通不便;而且如今才十月初,气温也不太冷,无处取冰。此时在盛京,要想吃到新鲜的海虾海鱼,可是一件相当奢侈的事情。
宣武必定是以权谋私,调动了国家机器辅助,才获得这些新鲜吃食。
角色定位有些不对啊?乔知予心下觉得有趣,这辈子她分明是尸山血海里走过的大将军,为什么在此刻会联想到“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要知道上辈子她真做妃子的时候,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待遇。
海虾海鱼固然难得,但也不算什么,真正让乔知予挪不动步的,是桌上那白玉瓷盘里煮得红彤彤的大闸蟹,个个都有海碗那么大。大闸蟹难养,又易死,这么大的蟹,一看就知道是苏湖一带养出来的,运到盛京,不知花了多少人力物力。
金秋十月,正是蟹最肥的时候,母蟹蟹黄油脂细腻,公蟹蟹膏丰腴滑润,此时吃蟹,实乃贫瘠的人生中一大乐事。
净过手,乔知予施施然坐下,倒了茶水仔仔细细的啷碗,然后又慢条斯理把开蟹的小刀叉擦洗一遍,准备饱一饱口福。
宣武帝也不催,只是静静的看着乔迟把这些繁琐的事情一点一点做过来,那双一向锐利的眼眸不自觉的柔和起来。
虽为袍泽,但乔迟和大家一直不太一样,他出身世家大族,在生活的细枝末节上总有些讲究和矜贵。
首先便是爱干净。军营里都是大男人,洗漱不便,大家都较为邋遢,十天半个月不洗脚洗澡是常有之事,故此每一个营帐里的味道都浊臭不堪。初入伍时,大奉军势力弱小,将士无不灰头土脸,不如意之处他咬牙忍了,后来队伍壮大,他便忍无可忍,面沉如冰的在校场上把每个一身臭气的将领都狠狠抽了一遍。
那是乔迟第一次发怒,也是大家第一次挨抽。
也是从那次起,大家才发现,这个年龄最小的兄弟不仅脑子好用,身手也极好。不用任何武器,光是巴掌抽到人的身上,就让人皮肉火辣,疼到骨缝里。而且他手劲毒,心还狠,一旦动手,不把人揍到爬不起来绝不停手。
军营里,拳头便是最大的道理,很快,所有将领都被迫遂了他的意。连脾气暴躁又陋习不改的郑克虎在被狠揍几次后也转了性,明白在外征战可以一个月不洗澡,但去见十一必须冲个凉,不然铁定要被这小子整。
平日里,乔迟也不爱和大家一起用饭。
他的口味清淡,又很挑剔,武将最嗜好的浓油赤酱的大鱼大肉他不喜欢。他爱吃虾、蟹这类零零碎碎不顶饱、吃起来又很繁琐的小玩意儿,鱼也吃,只吃海鱼。哪怕再饿,他也耐得住性子,用修长的手指不急不慢的把虾剥壳,把蟹拆开,把刺挑去,仔仔细细的料理,然后俯身去品嗜那一抹时鲜的丰腴甘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