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钟,一夜暴风雨过后的阳光透过湖水与水晶落到斯莱特林的寝室,举着叉子的人鱼和巨乌贼在黑湖里无意义地你追我赶,投下两片沉静的阴影。
安格斯的生物钟把他叫醒了,他睁眼醒神片刻,便撑着身子坐起来靠在背后的枕头上。又发了这么一会的愣,他伸手打算去够放在床头柜的咖啡杯,然后才发现自己床边蹲了个衣衫不整发型凌乱的人。
赫德森见他终于注意到自己,遂笑得阳光明媚:“早上好~”
“……早。”在短暂的停顿之后,安格斯端着咖啡杯送到唇边轻呷一口,试图在清醒消肿的同时压压惊。
“我有点喜欢你,亲爱的anncy。”赫德森毫无感觉,自顾自开口。
安格斯硬生生把呛到自己的咖啡憋了下去。
“现在更喜欢了。”赫德森托腮思索,小声解释,“小沃特他会说,哦不,喊梦话,而且三年级之后梦话内容就从学不会占卜课变成了恋爱白痴发言,于是我也从给自己施闭耳塞听变成了给他扔通通石化——前年我申请的单人宿舍。顺便一提,我因为抄到了小沃特的魔咒课作业说喜欢他的时候,他失手在我身上泼了半杯南瓜汁。”
感谢阿克索伊先生的严格家教,他没有任何睡眠不良习惯,也不会弄脏自己的被子,更不会暗杀自己的室友。
“……十分荣幸。”安格斯快速且平静地喝完一杯咖啡,动身下床顺手揉了把四处乱翘的赫德森的头发,“蹲太久腿会麻的。”
“也没有很久啦,我就比你早醒了几分钟,看你睡得很好玩就凑过来看看。”
赫德森傻笑,试图独立起身证明自己的腿十分健康。
赫德森脸朝下摔在了地毯上,还趁机感慨了一下新地毯好软。
安格斯:“……?”
安格斯搀扶着倒霉室友洗漱,大脑鲜有地停摆,一时间不能理解几个月前的自己为什么非要转这个学。
赫德森的腿很快就恢复正常,于是他们也能更快地进行正常更衣了,七点三十分,两人从休息室出发,路上遇到了亚克斯利姐妹,于是变成了四个人一起走去礼堂。
安格斯跟着他们身后,一路安静地听着赫德森和卡米拉拌嘴,默默熟悉霍格沃茨四处移动的路,也默默观察礼堂里的情况——
最为热火朝天的,毫无疑问,格兰芬多长桌,孩子们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说笑,尤其是三强争霸赛冠军莱拉小姐身边,简直可以用粉丝见面会形容,并且绝对突破了安格斯对环境噪音的忍耐极限;赫奇帕奇,安静一些,但也只是相对的,那里的气氛同样热闹,但不如说是一大家子正温馨地吃早饭更为合适;接下来是阿克索伊先生的梦中情院,拉文克劳,确实会让他心动的模样,古怪,特立独行,曲高和寡,且高高在上。
一行人在斯莱特林长桌尾遇到了昨天没来得及见面的低年级学生,由于都赶着吃饭,双方不约而同地保持在最低限度礼仪里完成了相互认识。
客套结束,赫德森拉着安格斯走到中间位置在同一条长凳上坐下,小姐妹落坐对面,用几乎一模一样的优雅动作端出她们的餐前甜点——香蕉松饼,随后拈着叉子开动。
赫德森则直接在两人面前铺开来一片盘子,并且开始快乐地报菜名:“培根,香肠,鸡蛋,番茄,蘑菇,吐司,焗豆子,炸薯块,约克郡布丁,以及我亲爱的南瓜汁和柠檬红茶——”
“呀,或许你吃得惯这些,anncy?”赫德森小心地凑近了些询问。他后知后觉地想起他的新朋友并不是土生土长英国人,安格斯太过流利的古旧的英音总让他忘记这件事。
安格斯抬手蜷起手指,用指节抵住自己的下颌,当然,并没有把头的重量都压在手上,只是在歪着头凹出一个正在思索的造型。他最终诚实地回答:“稍微腻了一点,但也还能接受。”
“的确诶……都是油煎,那你在德姆斯特朗吃什么?”吃了这么多年早餐第一次仔仔细细地打量它们,最终得出了与安格斯相同的结论的赫德森,好奇地继续询问。
安格斯依然保持那个姿势,只是略显发散的眼神表明他逐渐陷入回忆,他缓缓答道:“鱼子酱,肉桂卷,黑麦面包,果干燕麦粥,冷盘熏鱼三明治——之类的。”
“听起来真健康。”赫德森感慨,没有去直接问他们北欧人怎么吃得下干巴巴的熏鱼和面包。在吃下第一口煎培根后,赫德森伸手去找他的柠檬红茶,没有找到,随即他抬眼见到已经喝完一杯红茶的卡米拉不知什么时候端走了他的杯子。
“?你做什么卡米拉。”
卡米拉缓缓放下瓷杯,重新拿起叉子,一反常态地恶狠狠地叉开了烤小番茄,同时,眼睛死死盯着赫德森,仿佛她撬开的不是小番茄而是赫德森空空荡荡的头。
“anncy。”卡米拉咬牙切齿。
安格斯无措地停了停刀叉。
卡米拉还在盯着赫德森,没注意到安格斯的小动作,继续从牙缝里往外挤单词,“我怎么不知道你和我未来丈夫候选人之一什么时候这么亲密了。”
她该怎么提醒这个脑子里九成以上都是神奇动物与神奇植物的怪东西随随便便叫别人教名也就算了不要随随便便叫别人的可爱的昵称,尤其是对于他们这些出自相对保守家庭的小巫师。她真的很担心安格斯有哪天被他冒犯到,或者已经。
安格斯听完,判定事不关己,继续低头吃饭。
“可anncy没有纠正我诶。”赫德森理直气壮,并且熟练地把话题抛回卡米拉身上,“‘未来丈夫候选人之一’,哈,那要按你的名单来,我只能去找小沃特聊天了。”
“也可以和你自己,毕竟一年级一过完,你就被我踢出名单了。”卡米拉瞪他,自然而然地忘记了刚刚的话题。
赫德森眨巴眼睛,端走了安格斯手边的南瓜汁:“不胜欣喜。”
“你还——”眼瞧着卡米拉的手要拍到桌子上,尤多拉轻咳两声,及时止住了前者的冲动行为。
“注意言行,卡米拉,淑女。”尤多拉放下刀叉后屈指轻轻地敲上妹妹的额头,随后才神色柔和地看向争吵中心人物,“你的想法呢,安格斯?”
安格斯缓缓咽下口中的吐司,瞥了一眼赫德森可怜兮兮看着他的眼睛,斟酌答复:“只是私下里的话,没关系。”
赫德森立刻嘚嘚瑟瑟地晃了晃脑袋。
卡米拉努嘴:“礼堂可不算‘私下’,给我好好叫别人名字。”
于是赫德森又蔫了,幽怨地低头吃饭。
没人打扰的安格斯很快吃完了他的早餐,他用餐巾角擦净手指,细致地折整齐放在面前。评估了吵得差点不记得吃早饭二人组的生活习惯过后,安格斯直接转头面向尤多拉,向她询问今天课程安排。
尤多拉用魔杖点点书包,从中飘出一张羊皮纸飞到安格斯眼前,并简明扼要地解释:“上午十点开始连堂黑魔法防御术,和格兰芬多一起上,下午没有必修课,但我和赫德森要去上选修课炼金术,今晚的必修课有天文学,还是和亲爱的格兰芬多同学们一起上,正好,下午你可以去天文塔那逛逛。”
“多谢,我记住了。我…去和莱拉小姐打个招呼,如果你们吃完的时候我还没回来就不必等我了。”安格斯估算了一下时间,如是交待。
姐妹二人一个轻轻点头一个高高挥手,唯有赫德森叼着半片蘑菇可怜兮兮地抬头向他投去了被抛弃的幽怨眼神。安格斯起身离席,顺手揉了把整理过后还算乖巧的赫德森的头发。
赫德森灿烂,卡米拉嫌恶。
顶着各种目光慢慢悠悠走到火焰杯冠军粉丝见面会附近,安格斯向已经由周围骚动发现他的到来的莱拉歪头笑了笑。
“早上好安格斯!”莱拉很是欣喜地向他打招呼,接着习以为常地挪动身子,用手背拍了拍她身边空出来的位置示意他来这坐。
“早上好莱拉。”安格斯同样笑着回应,不着痕迹地避开了所有和陌生人可能的肢体接触来到莱拉身侧坐下,“抱歉,昨天见完校长就在忙着收拾宿舍,加之我还不太认识路,就没有第一时间去找你。”
莱拉有点匆忙地擦拭干净嘴角和手指,才又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多大点事,你休息好才是真的——话说你居然没被分到拉文克劳吗?我听说你被分去斯莱特林还有点担心来着。”
安格斯苦笑,“嗯……感觉这两天就要收到我爸的吼叫信了呢。”
“放轻松啦。”莱拉又安慰性质地拍了两下,虽说也不知安慰的是阿克索伊先生落空的期待还是安格斯可能面对的冷酷的信,“我爸妈还耿耿于怀我没去成赫奇帕奇呢,分院这种事总不会让父母顺心如意。”
“正好你来了,给你介绍格兰芬多小朋友们。”莱拉忽的发现饭桌上只有他俩聊得起劲似乎更是尴尬,“格蕾丝和西德尼,你们见过面的。”
她指的是坐在他们对面的两个姑娘。她们和莱拉一起去了德姆斯特朗,闲暇时间里和安格斯见过几次,并且聊得不错——三人熟络地互相挥手。
“这是雷欧。”莱拉后仰身子,露出了她另一侧的怪异地低着头的棕色脑袋,“这家伙还是个七年级的级长来着,所以不幸地被留在了霍格沃茨管理学院。”
“诶?斯洛斯学长——”安格斯非常故意地做出了惊讶样子,如愿以偿地收获了雷欧带着相当不乐意与明显敌意的视线。
莱拉左看看右看看,不由得惊讶地用指尖捂嘴:“呀,你们认识?”
雷欧不太情愿地解释:“昨天遇见他在城堡里迷路,顺路把他带去了斯莱特林休息室而已。”
从塔楼走到地下室,重新定义“顺路”。安格斯并不想在莱拉面前表现出来,但还是在心里冷笑一声。
“是这样。”安格斯阳光明媚地笑起来,连声音都被带着饱满明亮起来,“太匆忙了,我还没来得及向学长道谢。”
雷欧别扭地转走了头:“不,没什么,都说了顺路而已。”
莱拉干巴巴的哈哈两声,心里给这臭孩子让她尴尬的事狠狠记上一账。她干脆忽略了雷欧,从他背后伸出手,一把抓过来已经偷偷探头探脑许久的小朋友,“这是莱普斯,虽说是这家伙的弟弟,但是比他可爱多了哦——”
小朋友眨着盈盈的水蓝眼睛,同安格斯对视几秒后乖巧地笑起来,向前几小步轻轻抱了抱他,“嗨安格斯——”
“啊……嗨,你好。”细软柔顺的黑发搭在安格斯肩头,他肉眼可见地手足无措起来,双手抬起又放下地犹豫半天,最后试探着拍了拍小朋友的后背。
莱普斯高高兴兴地退开了然后继续探头探脑地听莱拉和安格斯谈话。
“可爱吧?”莱拉问。
“确实。”安格斯答。
雷欧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摆出了更加难看的脸色,咬牙切齿地咬下一口吐司。
“一会儿一起去上课吗,还是和尤多拉他们一起?”莱拉暗地里掐了一把雷欧的腿。
安格斯有些犹疑:“我倒是都可以,反正是一起上的。”
莱拉有点尴尬地靠过去,拉着安格斯的袖子给他指了指教师座位上的人,侧头过去悄声开口:“那个阴险老头就是教黑魔法防御术的,他……额……不太喜欢斯莱特林的学生。所以我在想,你跟我们一起走也许不会一开学被老头刁难。”
雷欧愤愤拍开莱拉掐他的手,转头朝向他的弟弟开始挤眉弄眼。
安格斯沉默了,良久才轻声叹息,答道:“谢谢,但不必了,我总不能一直躲在你们这里。”
“我是希望你在霍格沃茨不要有什么坎坷故事啦。”莱拉仍在担忧,“总之你一会儿上课跟着尤多拉一起坐远点,让他注意不到就最好了。”
话虽这么说——不太可能。在场几人都不由得看向那一头垂落在肩的、相当显眼的银白长发。
安格斯尽力忽视掉不知来源的或是不怀好意的视线,不太自在地点点头,低声道:“听你的,但是……我得回去拿一趟眼镜。”
说着,他望向他来时的位置,发现那三人已经吃好离开了。刚刚交待过他们,所以安格斯并不感到意外或失落,反倒是莱拉跟着他的视线看到了空空如也的长桌,更为担忧了:“啊……你是不是还不认路来着,我送你……”
不等安格斯否认,也不等莱拉把话说完,莱普斯的小脑袋瓜忽的从两人中间钻了出来,左看看右看看,弯弯的眼睛里盛满真挚的笑意:“我可以带安格斯先生去认路哦!”
安格斯微微后仰,视线不动声色地在装作事不关己的雷欧和在试图支走他的莱普斯之间走了两个来回。
“你啊,上午没课就在这瞎凑热闹。”莱拉无奈地敲敲小朋友的额头。
“毕竟你连早饭都没吃完。”莱普斯关心。
明星人物莱拉小姐对此无可辩驳。
“太受欢迎了呢,莱拉。”安格斯恍悟,再次故意地向莱拉展露亲昵笑容,“教室里见。”
“你当我想这样嘛……一会见。”莱拉无奈地摆摆手。
安格斯低了低头,从肩上滑落的长发像是道银丝织就的纱罩在了莱普斯视线之侧,几乎逼得他只能望向没有情绪起伏的华丽冰冷的金瞳。
“……有劳,小斯洛斯先生。”
早晨,地下一层走廊里的学生寥寥无几,幽静的走廊间回荡着靴跟落在砖上的哒哒响声,那频率不急不缓,不知何时逐渐重叠上了心跳咚咚。石墙上的火炬噼啪轻响,暖光摇摇晃晃地映出两人前后行走的身影。
莱普斯推开门,停在了走廊与楼梯连接的平台,于是小高跟的敲打声音也随之停在他身后,只有莱普斯的心跳仍在咚咚作响。
“那边是赫奇帕奇的休息室,里面的奶茶很好喝的,我经常去蹭一杯,啊——再后面一点是厨房,也可以溜进去吃东西。这边,这边再下半层才是斯莱特林休息室,对面是魔药课教室。其实也可以从一层走楼梯下来的,但我每次都等不到楼梯转下来,干脆就绕走廊了……”
莱普斯硬着头皮一边介绍着一边走到一面空荡荡的石墙前,曲起手指四处敲敲打打好半晌才找到了石门的轮廓,他收手退开半步,看着石门方向露了个软软的笑开口。
“不好意思,我也不常来斯莱特林这边,只是大概听说过门藏在墙里,找了半天……你去拿吧,我在门口等你。”
安格斯颔首道谢,抬脚往前迈步。他毫不掩盖地念出了口令——石门微微震动,移开一条缝隙,安格斯轻轻推开门走进去,石门又自动闭合。
呼——啊——
莱普斯站在原地,狠狠松了一口气,内心里盘算着今天回去怎么把雷欧锤一顿。虽然他没少在莱拉姐姐的事情上帮他的忙,但是这次他真是太过分了!他怎么敢让他一个人面对这个不近人情的转学生的!
说起来,他以为斯莱特林的口令会更加奇怪……这么说不好,更斯莱特林一点,“纯血统”、“萨拉查”之类的,所以安格斯说出“可食用食死徒标记形棒棒软糖”的时候,他还是被惊得愣了一下。
又想起来了,在莱拉姐姐出门的那段时间里,他不下十次被迫听着留守在家的雷欧偷偷骂人家,从把受伤的莱拉姐姐背下雪山、骂到教她挑选衣服和练习开场舞、再到陪着她决斗练习——莱普斯一路上都心虚得不行,毕竟他实在是精致优雅,刚刚也善良地回抱了自己这个素未莫面的陌生小朋友,除了单独待着时不太喜欢说话以外,没有哪点符合雷欧嘴里“诡计多端阴险狡诈的臭男人”。
声音也很好听。是不同于寻常男性嗓音的悦耳声音,在此之前莱普斯很难想象还能有这样低哑又清透的音色。
莱普斯胡思乱想之际,抬手摸了摸脸,发现自己竟然有点发烫了。
他被自己吓得倒吸凉气,双手捂住脸颊,在原地呆立片刻,直到耳边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他才猛然回神往声音的来源处望去。
安格斯没太在意莱普斯稍显过激的反应,平静地同他对视——他出来之前束起了头发,垂首看莱普斯的时候微微歪过脑袋,几缕发丝交缠着镜链,其上坠着的海蓝色锆石搭在了他的下颌角。
“怎么了?”
“小巴比蒂跳跃的小脑袋瓜在神游啦,他上课也这样,像个梦游仙境的小疯子。”
莱普斯这才发现安格斯不是一个人出来的。话音落下,女孩顶着一头精心打理过的鲜艳红发从安格斯身后探出身子。
莱普斯其实在想安格斯并没有穿那身长长的黑色校袍,所以刚刚他绕过自己走进休息室的时候才显出纤细颀长的身材和极佳的比例。
莱普斯有点恼羞成怒。
“你少说我坏话!乔金斯!”
“夸你思维敏捷呢!”特亚抵赖,笑得开心,继续打趣,“上一个知道斯莱特林休息室位置和口令的格兰芬多还是我们亲爱的救世主呢,我看好你哦莱普斯——”
莱普斯很想反驳说他哥也知道位置,又恍然想起雷欧确实不知道口令,遂被憋得面色更为通红。
少女哈哈大笑,边笑边转动着肩膀做起热身活动:“我要去跑步,不能陪你们玩啦——安格斯,小兔兔真的是最可爱最好逗的格兰芬多。”
安格斯赞同地笑笑:“锻炼顺利,拜拜。”
“喂!”莱普斯辩解不及,目送特亚跑远,气得跺了跺脚,“所以我才会讨厌斯莱特林。”
留在原地的被讨厌的斯莱特林眨了眨眼。
“又孤僻又冷淡又喜欢做奇怪的事又不听别人说话。”莱普斯在莱拉的夸赞书信洗脑下完全没意识到某位同行之人昨天被分进了斯莱特林这种事,“天天装模作样阴阳怪气不说,还总给别人起乱七八糟的外号。”
“比如胖乎乎咬着魔杖的小兔子?”安格斯憋着笑问。
“是呀!”小兔子生气地转了半圈。
小兔子转了回来,脚上甚是心虚地轻轻挪动,“也……也不是说所有的都这样,我也不是特别讨厌,诶呀……”
安格斯被他逗得笑出声来,倚在墙边微微弯下了腰。
莱普斯也被自己蠢笑了,随即他低下头,靠在了离他远一点的地方,不好意思地开口:“抱歉……是我们的错,你才刚来就让你这么难办地夹在中间。”
事实上,比安格斯预想的情况好上许多,德姆斯特朗远在千里之外,那边流传的小道消息尽是些被添油加醋的离谱故事,害的他当初在莱拉面前都闹了不少误会,说是笑话可能更合理。
“真正有错的人早就死了,不是吗?”
安格斯的瞳孔又一次发散,程度比简单的陷入回忆要严重许多,但是很快被打断了,莱普斯拉了拉他的袖子,同时解救了他咬得死紧的后槽牙和眼前模糊的世界。
“的确如此,但现在不是我们谈论没鼻子老秃头或者再之前的某些人的时间——我是来带你认路的。”
安格斯移开视线,避开了莱普斯关切而坚定的眼神。他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液,这让他回应的声音显得轻飘飘的:“是呢……多谢。”
安格斯有点心虚,他本来还想质问性质地确认一下雷欧是不是看他像情敌所以让莱普斯赶紧把他带走,但到了眼下的情形却是开不了口了。
“我们去楼上逛逛吧?”莱普斯也跟着探头出来,试探道。
沉默片刻,安格斯发出一声叹息,歪过头看向莱普斯勾出一个浅淡又稍带欣赏的笑:“有劳。”
这下换莱普斯沉默了,他匆忙转过身,只交待一句“跟着我”便小步快走去了楼梯的位置——脸又烫起来了!
莱普斯絮絮叨叨着,带着安格斯从地下一路逛到了八楼,格兰芬多休息室门前。
“嗨夫人,不,不用开门,只是带我的新朋友认认路。”莱普斯打完一大长串的招呼,见胖夫人不再理他,乐颠颠地跑到安格斯身边,学着他一起趴在栏杆上。
“额……这会儿休息室应该人挺多的,我怕他们吓到你。”两人对上视线,莱普斯突然有点慌张地解释。
安格斯愣了一下,吓到他?他一个邪恶的黑魔法学院出身的斯莱特林吓到小狮子们还差不多。他立即笑着摇头:“没关系,正巧我也该去上课了。”他们走走停停地逛了有一个多小时了,安格斯瞥一眼自己的腕表,显示此时是九点三十四分。
“那我送你去三楼!”莱普斯支楞起来。
“我认路了。”安格斯没动,只是若有若无地加深了面上笑意。
莱普斯又趴回去了:“是哦……那,那还有塔楼没来得及带你去逛。”
安格斯点点头:“我是准备下午去天文塔看看的。”
“不巧了,下午我得上魔药课……”莱普斯蔫蔫巴巴地把自己挂在了栏杆上。
“当心掉下去。”一只手在瞬间勾住莱普斯的衣领往后扯,安格斯对上小朋友的视线后立即移开,怔忪缓慢地把手收在身前,“……今天下午去图书馆看书也可以。”
莱普斯莫名其妙地也垂下了眼睛,他摸摸自己的后颈,刚被指节蹭过的一块皮肉隐隐约约的痒,他试探道:“我明天上午还是没课。”
安格斯心说我自己都不知道明天的课表长什么样子,但鉴于今天的两节课都有一位共同的伙伴,他问道:“你知道莱拉的课吗?”
“莱拉姐姐?”莱普斯对于话题中心人物的突然转变怔愣一瞬,随即扁扁嘴,他很想说不知道,因为他所了解的内容大都是雷欧把他当树洞倾倒少男心事时被迫知道的,“星期四的话,她上午没课所以经常直接睡过早饭,下午才有两节要上,魔药和草药。”
安格斯只看着楼下阶梯上走来走去的脑瓜顶,回应道:“那我上午也有空,应该。”
“耶!明天吃完早饭见!”莱普斯也串联起来了两个学院被安排合班上课、安格斯和莱拉同年级这两件事,满血复活。
“我先去上课了。”时隔许久,安格斯终于又转过头去,对上莱普斯的视线轻轻一笑,“明天见。”
快乐的莱普斯兴奋地挥手:“明天见,拜——”
安格斯有点儿手忙脚乱地边伸手扶正眼镜边快步离开八楼,一路溜达到三层的黑魔法防御术教室门口才重新变得优雅平和。
莱拉口中的阴险老头还没来,教室里的孩子们成群正聊得热络,安格斯记得莱拉交待的话,悄悄地从后门溜进去,找到了占据最后一排四个座位的他的同伴们。
赫德森最先发现了他,朝他招了招手,随后把用于占座的自己的羽毛笔和墨水瓶拿回自己身边,留出一个空座位给安格斯。
安格斯低声道谢,动作依然轻柔,拉开椅子悄无声息地坐下,这中还抽空抬手回应了来自前排的莱拉的招呼。
坐在他右手边的尤多拉看着他两手空空前来上课,十分担忧,把自己厚厚的一沓羊皮纸分了一半给他,还翻出了卡米拉包里备用的笔墨给他摆上。
安格斯没太懂,但先说了谢谢。
卡米拉把白得反光的人从头到脚扫视一遍,怜爱又心痛地说:“可怜的小玫瑰,你今天一定会被打人柳抓起来为难的。”
安格斯用左边手肘挤挤赫德森,示意他不必把被酸到的表情做得如此生动活泼,而他自己也可悲地发现,他有点习惯了斯莱特林们诡异又贴切的外号系统:“打人柳不会说的是苏拉教授吧?”
“你甚至愿意称他为教授——”卡米拉捧脸。
“出于礼貌。”安格斯诚实地回答,对于并未掺杂恩怨的陌生人,他一向保持基本礼貌,“其实我还并不清楚这节课是做什么的,所以——”
尤多拉根据他的视线和语气判断出了安格斯在向她解释自己空手上课这件事,她更头疼了:“称呼他为黑魔法——生物防御术,也许更为合适。以往上课的话也就是教你打打僵尸,打打博格特……”
“揍阴尸或者抓小精灵。”赫德森补充。
“唯一教过的正经咒语是‘滑稽滑稽’,不知道我毕业之前能不能在课堂上见到守护神咒的教学。”卡米拉赌气地抿抿嘴,还是没忍住冷笑一声。
“对付巫师的咒语完全没学?”安格斯回忆完半年前莱拉所展现的战斗水平,难以置信地问道。
尤多拉并不自然地笑了一下:“不,伟大且万用的缴械咒还是教的。”
安格斯沉默,片刻后小心翼翼地“啊?”了一声,还默默把接下来的“就这?”咽了下去。
“所以就算他为难你也不会太难的。”赫德森拍拍他的肩膀。
安格斯点点头,没提自己能把叫得出名的黑魔法及其反咒都用一个遍这种事,简单收拾了自己的桌面便迎来了他们的——阴险老头打人柳老师。
一个男人抱着厚重的书缓缓走上讲台,灰白的头发炸在头上,中间是一张灰黄色的脸,一双黑沉沉的眼睛却是直直地朝他们望过来。
“希望你们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假期,孩子们。今天我们正式上课。”苏拉的目光越过前排的人,落在了安格斯的脸上,微微眯起的眼睛里闪烁着一丝不怀好意的光,他顿了一秒,才接着说:“我们要开始正式学习如何抵御黑魔法了,今天会从最简单的恶咒开始。”
安格斯抬头看他一眼,苏拉的眼睛里闪烁着的光芒和他那张灰黄色的脸形成鲜明对比,恶毒与仇视像是要把人给吞噬掉一样,让安格斯有一刹那升起了想要逃避的念头。
“恶咒的使用方法和功能性咒语有些不一样,但并不难用出来,事实上,诸位平时的校园冲突里就使用了不少恶咒。同样的,恶咒也很容易抵御,反恶咒、恶咒破解咒就可以化解大部分的恶咒。”苏拉缓缓地说完了一长段话,他的声音不高不低,但在这安静的环境下对这一帮孩子们还是有着不错的威慑力,“但就医疗翼的记录来看,会抵御他的人并不多。所以在这节课里,我会教你们如何抵御恶咒。”
教室里响起窃窃私语的议论声,大家都是一副期待模样。
苏拉看着教室里的孩子们,缓慢地吐露出恶咒破解的咒语——那和简单不怎么搭边,晦涩拗口,但在他的口中,咒语却流畅地吐露出来。
“准确念出咒语的同时抬起魔杖,控制好你们的手腕和小臂,划一个圈——再划一道直线——”苏拉说完便停下了讲解,等待孩子们的领悟。
教室里的学生们听完之后,纷纷照着苏拉说的做。
苏拉背着手走下讲台,绕着教室走了一周,帮助初次练习的孩子们理顺了动作与流转在魔杖上的魔力,又叮嘱他们使用之时必须先把咒文熟悉透彻,才重新站回讲台之上。
“很好,那接下来我们测试一下。”
苏拉抬起他的扭曲的魔杖,杖尖毫无意外地指向了最后一排的四位同学。
“furnuncus”
红色的光在魔杖的杖端亮起,在孩子们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朝着安格斯射过去。
安格斯并没有因为那道会让他的脸上烫起几个可怖而丑陋的血泡的魔力而做出任何惊慌失措的动作,仅仅被刺眼的光晃得眯起了眼睛,还有余力抬手,一左一右摁住想要起身的赫德森和尤多拉——卡米拉站起来了,毕竟安格斯没有第三只手。
炽热的红色魔力在他们身前一英尺的地方被拦了下来,无声无息升起的淡蓝色透明屏障吸收了那道火烧熔融,两道魔力相撞,在他们眼前激起了一道道水波纹般的震荡,最终消弭在空气中,连一丁点儿痕迹都没剩下。
赫德森还怔愣着,尤多拉则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她的眼睛死死盯住安格斯——她离得这么近,没有听到念咒的声音,也没有感受到挥动魔杖的动作。
卡米拉撑着桌子站立,警惕地盯死了苏拉,生怕他再放出什么咒语,不敢放松半分。
闭着眼睛缓了一会,安格斯的眼睛才从强光刺激里恢复过来,他揉揉眉心,生理性产生在眼前的水雾散去,再睁眼的时候,一双金色瞳子已经变得冷冽又幽暗。
“测试结果如何,教授?”安格斯用和眼神同样冰凉的声音问苏拉。
苏拉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他的魔杖被重重砸在桌沿上,他却硬生生地掐着一贯的缓慢的语调开口:“盔甲护身,甚至可以化解一部分诅咒咒语。出色的反应能力和魔力控制。还有其他同学想试试吗?”苏拉的话语里带上了些许咬牙切齿的味道。
尤多拉拽了拽惊魂未定的卡米拉的衣袖,示意她坐下来。安格斯也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玻璃纸包裹着的草莓味水果糖递给她,又在赫德森的眼神攻击之下给了他另一颗青提味糖果,他这才终于有了一点闲心仔细观察教室前排的格兰芬多的同学们。
并不在意最后一排的故事,跃跃欲试着参加下一次课堂测试者有,惊讶者有,也有人的表情茫然,他们的眼睛在他和苏拉之间转悠,似乎还没弄明白这场“测试”究竟发生了什么。
莱拉和西德尼坐在第二排靠窗,正担忧地偷偷回头望着他。
她们都体验过德姆斯特朗的决斗场,应该不至于担心他的反应能力——但她们知道他是怕强光的。
于是安格斯眨眨眼睛,朝着她们k了一个。
两个女孩子松了口气,莱拉依然不算太轻松地坐正,西德尼拍拍她的朋友的后背以示安抚,并朝着安格斯吐了吐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