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了望天,似乎离正午还有点时间,遂与他一同去了。
“真的没有关系吗?”我揣着那笔钱,进店时仍旧不放心,“你又是给红拂钱,又是买衣服,山本如果再问你要怎么办?”
“那就再赚。”阿兰说得风轻云淡,好像这钱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到手一样,“好啦,你就别操心了,替我选几件料子,待会请你喝糖水。”
我俩一前一后进了街边的洋装铺,一进屋子便闻到一股紫藤花香。店主是位端庄的白人姐姐,和汉密尔斯夫人一样,拥有一头蜂蜜色的金发。
“bonjour.”店主热情地向我们问好。
阿兰如一位优雅的贵族少爷,托起少女的手,吻了吻手背,“bonjour.”
身上的简陋衣衫,掩盖不住他近乎泛滥的矜贵。
这是一家汇集众多国家服饰的店,不仅有伞裙,还有汉装、西服、制服,包括阿兰所需要的和服。
他径直走到一件苍绿色的武士袍前,指着模特架上的长刀说:“这是真的吗?”
“当然不是,”店主操着一口地道法语,依依为我们介绍起它的面料。
好在我曾经在普鲁士,也有过上诺曼底的同学。他的法语虽没有这位少女精进,但也能勉强听懂。
我绕开阿兰,在店里随处逛了起来。我对和服不感兴趣,应该这么说,我对穿着本身就没什么没兴趣。
可从一进店起,我就觉得这家店有个什么东西在等着我。等着我找到它,等着我临幸,这种感觉莫名指引着我,也或许是我意识偏差。
“如果这些还不满意的话,你也可以跟我去库房看看,那里有许多没摆出来的布料,我可以替您订做。”店主拉起阿兰的手,满目赞许,“这个镇子上,已经很少出现过像您这么英俊的男孩了。”
被夸的阿兰露出两抹羞红,半推半就跟着她走进了库房。
店里只剩下我和其余几位散客。
一阵风吹进,门口风铃叮铃铃作响。
我顺着风铃,往旁边带去一道目色,不起眼的犄角旮旯处,赫地闯进一抹红。
一抹和红拂一样,如烈火熊熊燃烧的红。
这是一件样式繁复的古东方嫁衣,上头绣满了龙凤。我冒昧地用手估了估,足有两三斤的彩线刺绣,更显出它的厚重与华丽。
与之配套的,是一顶金光璀璨的嫁冠,齐帘的流苏尾吊着玻璃珠,日光下看,晶莹剔透。
多适合红拂。
我在心中想,这件衣服简直就像是为他量身定做一般。
我曾听母亲说过,在遥远的古东方,男人一样蓄着长发,穿着宽松的下裙摆。他们许是没有男装与女装的概念,而除了红拂,我也再难想象,还有哪个男人能穿出它的艳鸷与神秘。
底袍下覆住的,仿佛不是黄土色的肌肤,而是一大丛喷涌的玫瑰丛。热烈的红里,抽出红拂的手、腿与脑袋,就像植物抽出枝芽,到最后,变成“一株”完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