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攸宁蹲在小火盆前,看着那张小笺迅速化为灰烬。那团火光倏然乍亮,复又渐渐由盛而衰,只余小簇残火跳跃。
心头忽地有一抹钝痛压急急压上来,她闭眼忍着,等这阵突如其来的痛感过去,才起身推门跑出房去。
扶住院中那棵大榕树的枝干,傅攸宁垂首喷出一口心头血。
呼,这口血吐出来后,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呢。
傅攸宁抬起手背擦擦嘴角的血迹,又跑回屋倒了杯早已经凉掉的茶漱口。
瞄眼见铜镜里的自己看起来一切正常,她才急匆匆出了小院,打马往光禄府去了。
绣衣卫的晨间议事结束后,各位总旗陆续退出尉迟岚的议事厅。
傅攸宁眼巴巴留到最后,等众人都走远了,才小心蹭到尉迟岚桌前,低声道:“庆州那头……有消息吗?”
三月初六夜里出京,三月十二夜里出现在江南燕家庄。既燕十三已重伤落败,梁锦棠应当不会继续在江南停留,该到庆州了吧?
尉迟岚一听就来了兴致:“我就说你和梁锦棠四舍五入……你瞪我做啥?不然你解释一下,为何平白问起他的行踪来了?”
傅攸宁在心中偷偷揍了他好几回后,心怀坦荡地看着他的眼睛:“无论此次庆州案临时换人接手的内情为何,归根究底是梁大人替我担了风险。若我当真不闻不问,那还是不是人了?”
这是她在尉迟岚手下当差的第三年,多少了解这人的脾气秉性了。毕竟绣衣卫与光禄羽林台面下的较劲不是秘密,这次梁锦棠抢走这桩案子更让尉迟岚觉得有些伤脸面。她怕自个儿嘴拙,一不小心又将尉迟岚点燃了,所以话说到此,已经足够。
况且,以她对尉迟岚浅薄的了解,他这样明显的打岔,其实也是在提醒她,不能再往下问了。
尉迟岚见她沉默不语,满意地颔首,又换了一手托腮,侧着脸看她:“你觉得,韩瑱这人如何?”
这话题转得,快且生硬,傅攸宁被问得措手不及。
见他不停以眼神催促,只好一头雾水地硬答:“沉稳内敛,持身中正。”眼看着尉迟岚当即冷脸,她心中暗自揣测,大概尉迟岚更想听到的答案是“韩瑱是个王八蛋”。
尉迟岚虽脸色已不大好看了,却难得没乱撒邪火,又问:“那,梁锦棠?”
“毕竟梁大人之前帮过我,江湖儿女讲义气的,我拒绝对他进行人身攻击,”傅攸宁极为少见地明确拒绝,“下一题。”
尉迟岚还是没恼,接着问:“孟无忧呢?”
傅攸宁自觉已揣摩到他发问的真谛,毫不犹豫脱口而出:“孟无忧是个王八蛋。”
尉迟岚果然满意地笑着点头,满脸都是老怀甚慰的欣然。
“可是,为何忽然问这个?”傅攸宁不解。尉迟岚突然问起这个,绝不会就只想听人帮着他骂骂死对头们吧?
尉迟岚闻言果然陷入一种忧郁、纠结、迷茫、躁动的复杂症状:“昨日少卿大人把我叫了去,就问的这三个问题。”
他的答案理所当然是,“三个全是王八蛋”。
“可你说,他怎么独独就没提到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