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吉早就不指望母亲能和自己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就像江之野不能期待打消弟弟的杀意,但他还是发出警告:“我必须得先去县里了,实在不行,就算靠我这双腿也得走出去,等找到路子,我再回来接你,你别乱声张。”
沈妈妈不由失去慈祥之色:“开什么玩笑?在大山里被野兽吃掉的人还少吗?我们镇上溜走的,哪个被找回了全尸?娘绝对不同意。”
沈吉皱眉:“可是郑磊已经……没有人能送我走了呀,再说大巫贤和镇长,是绝对不会答应让我去上学的。”
“现在你知道后悔了?之前娘劝什么你都不听!这镇上全是他们说了算!你再聪明,知道再多又有什么用呢?”沈妈妈脾气再好,也忍不住骂了几句。
沈吉无奈地抿住嘴角。
沈妈妈转而又安慰道:“先别急,娘明天再帮你去打听打听,你哪也别去,就在家等着吧,我先帮你熬药。”
说着她便转身去厨房生了火,照常忙忙碌碌了起来。
还能有什么办法?莫非……她又投靠了别人?沈吉满眼警惕,自然不信,反倒立刻就在脑海中规划起了逃跑事宜。
原本盛大的祭礼,已为骆家蒙上了曾抹不去的阴霾。骆离的中毒事件实属突然,幸而发现尚早,略通医术的大巫贤亲手喂孙子喝了烈药,硬是吊住了他一口气,而后又守在床边苦熬了整夜。待到太阳完全升起,骆离终于睁眼,命算是捡回了半条。
大巫贤本就被病症困扰的身体,因着接连变故显出强弩之末的颓意,满是皱纹的脸苍白到吓人的地步。
刚刚苏醒的骆离也好不到哪去,他只觉得身体支离破碎,意识浮浮沉沉,干咳后茫然地望着床边的老人,记忆逐渐复苏。
绝望的场面和失去爱人的事实完全融入了他的认知。以至于骆离顿时感受到了撕心裂肺的痛楚,却有些记不得现实世界的林林总总了。
然而令大巫贤惊讶的是,这回孙子并没有再哭天抢地,甚至连滴泪都没有继续流出来,骆离只是呆呆地望着她,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大巫贤忽然吃力地拄起拐杖,一言不发地走出门去,吩咐新调来的帮佣:“给他喂点参汤,毒性需要短时间才会消失,最近是得好好调养身子了。”
骆离依旧盯着“奶奶”远去的背影,他的脑子依然极端混沌,心又痛如刀绞。那是绝望的感觉。
绝望并不会令人想要表达悲伤。因为比起无谓的悲伤,他更想为死去的郑磊讨回公道。这愿望不知不觉地超过了骆离所有的意识,牢牢地控制住了他的神智。
原本尚有一丝清明的凤眼,彻底模糊了下去。
大巫贤披着第一抹微薄的晨光走到院中。
夏柯大步前来报告:“那个下毒的老嬷嬷被杀了,尸体在河边发现,是直接割喉。其余细节还在调查。此事怨我,毒是我亲手灌的,还请大巫贤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