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想他还真猜错了,刘主任在涂阳人面前,一反常态地异常强硬,一定要涂阳市委市政府对此事做出解释——如果你们能尽快调查清楚,并对责任人做出及时的处理,那么,在天南日报上,文明办会公正地报道这件事情。
也就是说,盖子你们不要想捂了,想一想怎么善后吧,你们处理得好,市委市政府的责任就要小一些,若是处理得不好,哼,那就对不起了。
刘东来听到这话,心里真是恼怒无比,文明办原本只有陈太忠一个不讲理的,怎么现在蹦出来个女人,也是不讲理的?
不过对这个场面,他也确实无能为力,没错,这个刘副主任只是个处级干部,但是人家不但是省委的,而且是抓了涂阳的现行,他倒是涂阳的大市长,正厅,可若是不配合的话,人家马上就能把消息发到省党报上——谁敢小看这个影响?
于是他就婉转地解释,说陈主任也很关心此事,同时,陈主任对涂阳的精神文明建设也是高度肯定的,这个那啥……只是个意外,你要是能抬一抬手呢,就会获得涂阳市委市政府的友谊,咳咳,你懂的。
“陈主任离开的时候,心情很不好,”刘爱兰轻描淡写地回答一句,跟我打陈太忠的牌?打错主意了你!
这下,刘东来也没招了,于是一个电话打给市委书记王波,不多时,王书记就赶了过来,这起恶**件都要上省党报了,这时候再强调市委市政府的区别,未免就有点可笑了。
而且可以肯定的是,相较市委而言,市政府跟省委文明办的关系更近一点,那么事情一旦被捅到报纸上,谁会更倒霉一点——这个还需要猜吗?
可是刘爱兰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连王波的面子都不卖,“已经死了九个人,你要我理解苦衷……王书记,大家都是有孩子的人,经费紧张,不是失职的借口和理由。”
刘主任既然不买帐了,大家就要琢磨着找陈太忠告状,也就是有了陈主任,你们文明办才抖起来了——没有他,你们屁都不是。
可是这个状,也不是很好告的,王波就说,刘东来你跟陈太忠关系好,给他打个电话解释一下,市委市政府很重视——你这一晚上,可都是在市医院渡过的。
可是陈主任他……真的挺愤怒的!刘市长才不想借这个炸弹来用,别人都说陈主任跟他关系好,但是这关系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心里最清楚了。
用一条最通俗的官场逻辑解释,那就是,只有他欠陈太忠的人情,陈太忠从来没有欠过他的人情,那么,人家凭什么一再卖他的面子?
总之,涂阳人都反应过来了,现在的文明办,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文明办了,现场的忙乱、以及当事者心里的惶恐,也就无须再述了。
当天下午晚些时候,陈太忠接到了电话,却不是涂阳人打来的,而是民政厅的凌洛凌厅长,“陈主任,涂阳那边的事情,我听说了,真的是在给民政部门脸上抹黑。”
“这跟你无关,你也不用掺乎,”陈太忠有点恼火,以他现在的判断力,哪里还猜不出,凌洛硬将此事往民政上靠,是想找由头帮人关说?
“但是刘主任做事,真的有点火气太壮了,她一定要把事情捅出去,”虽然不情愿,可凌厅长还是得继续帮人关说,“捂盖子不一定是坏事,拳头攥在手里不出,比直接打出去的震慑力更大,正好借这个机会,要他们自己调整嘛。”
“这个事情,是刘主任分管的,我不好乱伸手,”陈太忠虽然想不明白,刘爱兰怎么就突然这么猛了,但是自己人的工作,他是一定要支持的,“她是女人,她表弟家也有一个自闭症的孩子,见不得别人欺负孩子。”
这样的求助电话,不仅仅是打到了陈主任这里,连秦主任那里,也有昔年的朋友打电话来说情,开什么玩笑,死了九个人的事情,够资格惊动民政部了,这盖子要是捂不住,大家统统都要完蛋。
秦连成听着也头大,他来文明办时间不长,但是跟刘爱兰有一定的接触,多年的官场经验告诉他,这是一个不甘人后的女人,一旦有机会,她不会放过。
也许她是在证明,自己有升职为副厅的资格,秦主任实在无法不这么想,原本,他还可以跟小陈交换一下类似的看法,但是涂阳那里,最先赶到的是小陈而不是刘爱兰,那么现在交换看法一事,大也可以免掉了。
撑到周一的时候,终于又有一个老人去世了——这不排除有油尽灯枯的可能,但是赶在这个点儿上了,那就实实在在地凑足十个人,两位数了。
秦连成很苦恼,真的很苦恼,但是他还不能打击刘爱兰的积极性,文明办的气势好不容易上升一点,这个节骨眼上,他不能灭自家威风。
不过好在有一点,这事儿是刘爱兰张罗的,别人听到也不会有太出格的反应,要是这件事搁在陈太忠身上,那就真的是……有点红得发黑了。
饶是如此,周一下午,刘爱兰还是闯进了陈太忠的办公室,“陈主任,我这个……四个表兄弟的孩子,心理都挺健康的……连近视都没有,就别说自闭了。”
“嗐,就是一说嘛,”陈太忠毫不在意地摆一摆手,“你难道……不觉得那些孩子可怜吗?”
“嗯,我没在意,就是抗议一下,”刘爱兰笑着回答,“涂阳的事情,性质真的很恶劣,尤其是现在……未成年人的权利不被人重视,需要抓个典型。”
“这个是应该的,我支持,”陈太忠知道,这就是刘主任的解释了,事实上,他也很希望她能出面,“我最近活跃了点,你接着出面,有利于打响咱们文明办的旗号。”
“可是他们还希望捂盖子,”其实刘爱兰过来找他,也是找定心丸来了,“陈主任,人命关天,我不能坐视不理啊。”
“明天下午上党课的时候,我会提一下的,”陈太忠点点头,文明办也有例会,不过这个例会,是在每周二下午上党课学习文件的时候,顺便就把事情说了,一直以来,文明办都不是主流的部门,对这一方面要求不甚严格。
“我不是针对涂阳去的,我这儿盯着全省的民政系统呢,你一定得重视一下,我的能力有限,但是你要是说话,别人想捂盖子也要考虑一下,”刘主任郑重其事地叮嘱他,“十条人命说小不小,可是福利院的人命……说大也不大。”
“嗯,这个事情,真的不容忽视,”陈太忠点点头,心思却是早就飘得远了,刘主任你不知道,我这边还一堆麻烦事儿呢。
最麻烦的事情,还是要数干部家属调查表,其次就是劳动法这个事儿了,刘爱兰刚一走,钱诚就打过来电话,说财税系统的口依旧咬得很紧,希望劳动厅能网开一面,不要为天南的经济发展制造人为的障碍。
陈太忠听得感慨无比,相比涂阳发生的事情,他们的要求,显得有些苍白了,十个人死亡的事情,下面地级市都敢惦记着捂盖子,堂堂的省局省厅,连这点胆子都没有?
完善劳动法会不会影响到经济发展?会,一定会,这都是报纸上一再说过的,但是能影响到多少,真的很难说,不过毫无疑问的是——省财税系统愿意配合的话,这个盖子太好捂住了。
然而,他们为什么不去捂盖子,反倒要夸大其词,希望省里松绑呢?事情发展到眼下这步,要说里面一点利益都没有,那鬼才相信。
“你没说跟他们要名单吗?”陈太忠不太想贸然表态,原本这事儿就该劳动厅冲在前面,“我记得上次跟你说过的。”
“刚才我跟蔺厅长碰了一下,他也是希望……文明办能表示出坚决的支持来,”钱诚的话有点支吾,“我琢磨着,报纸上再发一篇稿子,我跟财税系统表这个态,就更有力度。”
这个要求倒也不高,不过由此看得出来,这钱厅长玩小聪明,还真有一套——你文明办要我顶在前面,那这个势,我是能借多少就要借多少。
“你的压力才多大一点?”陈太忠叹口气,心说哥们儿我这儿还顶着杜老板呢,“文明办一直帮你们扛着大头呢,稿子我不能写,劳动厅写一篇,文明办帮你们送了。”
钱诚听到这里,也知道这是能争取的最好结果了,总算是他一直在张罗此事,找一篇稿子真的很简单,一个小时之后,他就亲自带着稿子来了,遗憾的是,陈主任已经不在办公室了。
钱厅长想见的人见不到,不想见的人倒是来了,第二天稿子一见报,十点钟的时候,省工商局的郭局长登门拜访,“老钱,这事儿你再缓一缓行不行?搞得我们很难做啊。”
“我也没有别的选择,”钱厅长叹口气,终于图穷匕见,“这样吧,有哪些企业有困难?我们可以去做一做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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