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诚听了这个回答之后,也是一脸的铁青,虽然丁小宁用很婉转的方式表达了,但是他还是听出来了,“陈主任要我这小商人不要随便插手干部之间的沟通”——人家这就是说,你别找人来来回回地传话了,有胆子就自己来,没胆子就算了。
他还想跟丁小宁多了解一点,但是这下丁总不干了,“钱厅长,我都已经要跟那三个施工队解约了,对劳动厅的工作,我已经很理解很支持了,再多的要求,我也无能为力了。”
一个小女娃娃,你跟我牛逼个屁啊!钱诚真的是有点恼火了,惹火了老子,接着收拾你京华公司,不就是孩子有个绿卡吗?这就怎么啦,又没入籍,大不了我这个副厅把板凳坐穿就是了,反正……升正厅的机会也是微乎其微了,我无欲则刚。
想是这么想的,但是真让他这么去选择,还是不太可能的,他多少年的官场老油条了,受过的气不知道有多少,哪里会在意一个毛孩子的冒犯?
钱诚是个心思缜密的主儿,前面的事儿就表现得很明白,他在给京华公司出难题,但是他还竭力掩饰,同时不忘记送一点小人情出去——他没有做好彻底跟陈太忠翻脸的心理准备,而且,他也不认为自己具备那样的实力,钱厅长活得很现实。
当然,他还是有厅级干部的尊严,觉得陈太忠你太不给我面子啊,不过想一想丁小宁毅然决定解约,陈太忠周六都不休息,亲自在省委盘点举报信,他想硬气,也硬不起来。
这次我……可能是弄巧成拙了!钱厅长得出了一个无限接近于现实的结论,犹豫一下之后,他拿起手机拨个电话,“请问,是陈主任吗?”
省政府领导的电话!陈太忠一看来电话的千层号,就知道是个有来头的,不过这种电话,最近他接得太多了,没上了他电话簿的号码,那就不是多要紧的领导,“是我,请问你是?”
“我是劳动厅的钱诚,有些关于精神文明建设的事情,想跟你探讨一下,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方便?”
“哦,是关于规范农民工合同的问题吧?这个工作,我是愿意大力支持的,是好事儿,有重大的现实意义,”有意无意间,陈太忠将“大力”两个字咬得极重,“我们愿意做劳动厅的坚强后盾,我强调一点,该停工的必须停工,有遗漏和差错的话,文明办不会坐视。”
你要查,就给我狠狠地查吧,要是让我知道你在搞区别对待……后果你自己想吧。
我就知道是这样,姓陈你记恨上我了,钱诚不但做事谨慎,脑袋瓜也绝对够用,对方这个反应,有点阴阳怪气,这就是要他得罪所有非法用工的势力了。
“但是……压力很大,像京华公司丁总这样愿意大力配合政府工作的人,真的太少太少了,”钱厅长对这样的反应早有准备,所以他的话,听起来也是很痛心的样子。
我艹,自己玩的小花样,还能说得如此理直气壮情意绵绵,你这脸皮真的够厚啊,陈太忠有点佩服这个人了,“压力大,大家压力都大,社会转型期间嘛,但是就我个人来说,是不会因为压力大就不做事……领导干部要起带头作用。”
这话他说得理直气壮,钱诚也听得明明白白,你不会在乎压力——那就是我万一搞区别对待的话,你就会顶着压力收拾我,是这个意思吧?
于是,钱厅长假装听不懂,不但假装不懂,还顺杆子爬上来了,“我希望能由省委文明办来牵头,完善这个制度,可能涉及到多个政府部门,我们厅里负责具体操作。”
呦喝,陈太忠真没想到,这厮如此地不要脸皮,才收拾完京华就想跟自己合作,这是打算蒙混过关了吧?
这个建议若是在施工队被勒令停工之前提出,陈主任一定会考虑的,因为这确实涉及到了精神文明建设,而且也是一大社会问题,又是劳动厅主动提出的,他哪里有不答应的道理?
但是现在他就不想答应了,人非圣贤谁能没点小脾气?陈某人更是跟“圣贤”两个字沾不上边,哥们儿何时被人这么骑在头上欺负过?
当然,这个建议的本身是好的,不过他顾不了这么多,于是他琢磨一下,给自己找出了几个不该答应的理由:你们劳动厅去操作,我不放心呐,而且你们还要借我们文明办的旗号来扛雷,其间没准还会出现点以权谋私的事情,真当我们是傻瓜吗?
更别说他已经掌握了一些材料,让一个在组织调查表上弄虚作假的家伙,跟文明办合作,传出去不得被人笑掉大牙?
“由省文明办牵头……这个你就得找秦主任了,”他爱理不理地回答,“我只是个副职,还是挂职的,有心无力啊。”
说完这话,他也不等对方回答,啪地一声压了电话,心说就算你找到秦连成,想操办这个事儿,我也要盯得紧紧的,随时找你的麻烦,没错,建议是好的,但是……我这不是担心你们不尽心吗?
欺人太甚!钱诚气得狠狠地把电话摔下去,我好心好意跟你说话,你就这么个态度?惹得火了,我他妈的……
然而就在下一刻,他发现自己没资格发火,今天这个电话真的是打错了,陈太忠已经表态了——我不接你的橄榄枝,我就是要看你怎么查其他公司!
这就是火上浇油了,钱厅长很悲哀地发现,自己再这么不尴不尬地硬挺下去,恐怕把副厅的板凳坐穿,都是奢望了。
那他就只能硬着头皮给秦连成打电话了,秦主任好不容易休息一天,猛地接到这么一个电话,这心里也纳闷,休息日说这种事也就算了,怎么是你跟我说呢?“钱厅长你等一下,你说的这个建议,蔺厅长是个什么态度?”
劳动厅大厅长叫蔺富贵,他这话的意思就是说了,你跟我谈这个事儿资格差一点,让蔺富贵给我打电话吧。
“蔺厅长对我们的工作,一向都是很支持的,”钱诚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合适,只能这么解释了,而且劳动监察这一块,确实是他分管的。
这就有点问题了啊,秦连成感觉到了,我都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了,你小子还要上杆子坚持,这厅级干部咋当的?所以他咳嗽一声,“那这个事儿我知道了,你跟副主任陈太忠商量去吧。”
他知道这里面一定有问题,不过他也懒得去琢磨,直接将这个副厅长丢给陈太忠了,这可不仅仅是因为小陈是他的心腹,更是因为对方跟自己不讲尊卑,那你就不要指望我安排你跟副厅的副主任沟通了——安排个正处还是挂职的。
啊?钱诚很是怀疑,自己挂断电话思考的这一阵,陈太忠把事情报给秦连成了,要不然没道理这样啊,文明办几个副主任,就是陈太忠最活跃,其他人都闲得没事干,这是……嫌我丢一次人不够吧?
可是他又不敢说自己已经跟陈太忠联系过了,闷闷不乐地挂了电话之后,琢磨一下,先给丁小宁打个电话,这叫“心病还得心药医”。
丁小宁见又是钱诚的电话,心里这个烦就不用说了,勉强哼哈了两句之后,听他说要让那三个施工队复工,她干笑一声,“谢谢钱厅了,不过我想把京华打造成为一流企业,触犯政策法规的事情,我是不会再支持了。”
这个道理,昨天晚上陈太忠给她讲了,钱诚要复工,你都别答应,人家敢用这种事情为难你一次,就能为难第二次——你会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吗?
火药味是越来越浓了啊,钱诚放下电话之后,死活想不通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怎么事情就发展成这样了,要说他平常还是挺以自己的头脑为傲的。
我有点自作聪明了,钱厅长的脑瓜真不是吹的,他总结来总结去,发现自己还是小看了陈太忠的霸道,那厮受不得半点气,所以原本顺理成章的事情,就办成眼下这样了。
啧,这真是一场灾难,钱厅长头疼到不得了,小聪明果然是要不得的……然而,现在他连自责的时间都没有,要赶紧化解此事方好。
不过遗憾的是,他缺少跟陈太忠沟通的合适的中间人,不是隔得远就是关系不到位,想来想去,他只能动用自己一直舍不得用的杀手锏了,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闫昱坤。
闫部长是资深常务副,钱厅长本人都是他任常务副的时候提起来的,这不是说钱诚是闫昱坤的人,而是两人多少就算有点交情。
干部们之间的交情,是可以量化的,钱厅长帮过闫部长两个小忙,却是一直没舍得用对方,就想着是要用在关键时候——眼下这个请求,刚刚好,不是太大的事情,但也不是特别小。
这也是小聪明,不过这次他的小聪明用对了,闫部长一听说,钱厅长想跟陈太忠坐一坐,说点事儿,也是沉吟了一下,“行吧,我只管把你俩拉到一块,多的我不管了……你跟他说话客气点,那家伙脾气很不好。”
连闫部长都知道他脾气不好,钱诚听得真是有点无力了,我干嘛要跟这种人玩小聪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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