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南,倘使她不是只剩几个月的命,她和顾君生应是一对很好的眷侣。
他们会带着两把剑走遍天涯,剑上不会沾染谁的血,只会沾染风花雪月,剑上会有蓬莱山的雪,会有大明湖的荷叶,会有……会有所有一切该有的东西。
但没有公子南,她十年前便没了。
这世上什么都不缺,不缺寡情的少年,也不乏多情的姑娘,只缺这如果。
往昔已成昨日星辰,已是追无可追,情难再聚。
乔木叹了一口气,缓缓地转过身去,眼前的顾君生比上次见时清减了不少,往日的顾君生是灼灼星辰,如今,却似一座荒芜的庭院,庭院里枯草横生,再没了往日的生机。
是她毁了顾君生。
乔木心里涌起一股心疼,但还是硬下心肠道:“君生,我和世子如今好得很,你在这里,我只觉着碍眼得很。”
顾君生身形一晃,惨然笑道:“是我的错,但没有亲眼看到你成了萧郁离的妻子之前,我总是不甘心的。”
不甘心?她又何尝甘心。
“我和他早已有了夫妻之实,哪怕他不能明媒正娶,我依旧是倾心于他的。”乔木弯起嘴角,带着几分娇羞。
若是公子南在此,一定能一眼瞧破乔木的假面。
但在乔木眼前的人,是顾君生,因而乔木才敢掩饰起自己的真情实感。
她和萧郁离之间仍是清白的,但她并不想拖累顾君生,天机阁的手段,她再明白不过了。
“是我痴心妄想了。”顾君生失魂落魄地走远了。
乔木看着顾君生的身影久久没有说出话来。
为什么她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拒了顾君生?她能拿着她命不久矣的借口来搪塞她自己。
但她为何却狠不下心来拒绝萧郁离?
她甚至害怕起这桂花花开之期,桂花花开之时,便是她命落之时。
乔木愣了很久,直到杏花糕端来一碟蜜饯,笑吟吟地道:“姑娘可要尝尝这蜜饯,是世子临走前特意吩咐的,让奴婢日日给您送上一碟,世子对您简直不能更上心了。”
乔木微微一笑,拈起一颗蜜饯,送进嘴中。
这世上的确没有比萧郁离待她更上心的人了,但她能承萧郁离的情吗?
“姑娘,这蜜饯甜么?”
乔木点了点头,尝不出味道的好处便在于,哪怕别人给你端来的是一盘难吃至极的食物,你也能无动于衷地咽下去,她的嘴里察觉不到丝毫味道的存在,心中却是微微的苦涩。
“姑娘,您可还记得那冯姑娘?在程府见到的那位冯姑娘?”杏花糕恭敬地立在一旁,语气里却夹着几分俏皮。
“冯宁嫣?”乔木又送了一颗蜜饯到嘴中。
杏花糕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个天真的笑容。
“姑娘可听说过天机阁?听闻冯姑娘最近和天机阁阁主走得颇近呢,昨日还一同游了湖,许多人都亲眼瞧见了。”
乔木镇定地握了握手,缓缓道:“但天机阁阁主不是一向以白玉覆面,并且深居简出么?冯宁嫣如何与他有了牵扯?指不定是别人假扮的呢?”
“姑娘这就是你有所不知了,冯姑娘蕙质兰心,承了冯夫人的诸多好处,听闻是不久前冯姑娘在广济寺烧香时遇见的那天机阁阁主呢,况且,虽然白玉面具人人都能做上一张,但天机阁阁主的那一招‘碧海青天’却是常人学不来的。”
乔木跟在公子南身边足足有十年,但只见他用过一招,碧海青天,世间万物,皆有破绽,除了公子南的这一招,碧海青天。
除了公子南自己,没有人能使出这一招。
但她从未有过和公子南一起游湖的殊荣。
“你可知那冯宁嫣是哪一日去烧的香?”乔木问道,带着几分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焦急。
“刚好是您和世子去广济寺烧香的那一天。”杏花糕眨着眼道。
乔木手抖了抖,没说话,继续吃着蜜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