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宣室殿的时候,发现大殿一侧添了幅地图,绘在布上,悬挂得平整。霍洹正立于地图面前,眉头稍蹙着,不知在思量什么。
她唤了一声“陛下”,他转过头来,一笑:“去哪儿了?”
“浣衣局。”她如实作答,又将方才的事都同他说了。他听后沉了一沉,稍稍一叹,笑说:“这云姒……罢了,你做主就是。”
她一颔首,安静片刻,语声轻轻地问他:“陛下,冯公子……”语中浅滞,云婵思了思才又续上话,“还活着么?”
“你当朕亲自走那一趟是为了杀他?”霍洹好笑地看着她,而后一伸手,将那地图扯了下来,随手交给宦官,“叠好了给冯子沅送去。”
“诺。”宦官躬身应下,双手接过便退去了殿外,云婵不明就里,羽睫轻眨:“陛下?”
“我若是杀了他,你肯定恨我。”霍洹慢悠悠地踱着步子,斜睨着她,话语平淡。
“不会……”云婵脱口而出,换得他一声轻笑:“别说得这么轻巧,到时候就不一定了——就算说不上恨,你心里也肯定不舒服。为了旁人让你我间存下芥蒂,不值当。”
云婵明白他这是留了冯子沅一命,松了口气,追问道:“那给他送那地图去干什么?”
“你当留他这冯家嫡长子的命这么容易?”他又瞥她一眼,口吻散漫,“没点功劳抵过,朕拿什么堵朝臣的嘴?正好顺带着让他把赫契收拾干净了,一举两得。”
……他竟又让冯子沅出征了?那毕竟是兵权。
云婵惊讶得合不上嘴,长吸了口气愕然地望着他。霍洹瞧瞧她的神色,却倒她是担心冯子沅战死,眸色一沉,径自解释道:“没你想得那么险,比他上次与左贤王的一战有把握多了。虽不敢说有十成把握告诉你他定能活着回来,但只要没生什么意外,他必定无事。”
“……陛下。”云婵怔神中声音有点哑,“臣女是想说……陛下再给他兵权,不怕出什么变故?”
他毕竟是冯家嫡长子,而冯家老小皆死在了霍洹手里。
霍洹听着,正去拿茶盏的手一顿。侧过头来看看她,欣慰一笑:“还不错。”
……什么还不错?
云婵茫然地望着他,他继续执了那茶盏起来,饮了一口:“同时关乎我和他的事上,你到底还是为我想的多些。”
“……”云婵红了脸,低着头不看他,解释得发虚,“这不是关乎社稷安稳么……”
他衔着笑未作置评,继续说起冯子沅的事来:“我是恨冯家不假,不过此事倒还可以信他——是他去围场禀的谋逆之事,他是清楚结果的。若目下再为我杀了他全家而带兵谋反,就是他自己活得糊涂。”
没有多提如若他当真犯了这“糊涂”会如何,浑不在意的口气,倒是让云婵已经了然——就算真出了那样的变故,他也并不怕什么。
“就这样吧,赫契那边尚无甚明显动静,他过些时日带兵前往,大约能杀赫契个措手不及。”他一哂,蓦地抬手在她额上一拍,“你就不许有心事了,安安心心等着行昏礼,要你烦心的事还多着呢。”
于是,这曾震动整个长阳乃至大夏的事,就此就算全然收了尾。徐氏被尊为太后,自当住到长乐宫去;白芷行了册礼仍留着母亲的“白”字,只将霍姓加到了前面,“白芷”为名,她没有出宫去住,在霍洹下旨赐府之前先一步讲明了自己的心思,有心留在宫里,多陪一陪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