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
大概是昨天打针的护士不小心扎错了血管,导致毛细血管渗血,玲玲连忙和卫航道歉。
医患事故是这些年常有的事,许多患者会借题发挥,玲玲也遇到过,卫航却很冷静,反而选择了息事宁人,毫不声张。
玲玲给他换了一个热的盐水袋来敷手背,效果好很多,卫航笑着对她说谢谢。
玲玲第一次认真地看这个患者,他很年轻,皮肤白皙,五官文秀,笑起来有点腼腆,最特别的是他的一双眼睛,内敛纯粹,深处一派寂寥。
后来相处的机会就渐渐多了,因为护士长把她分配过去照顾卫航,她是本地大学的医学生,卫航知道后就请她帮忙从图书馆借书。
他借的书种类很多,但大多数与物理有关,复健的空闲,他会在纸上写写画画,满满都是数学公式和运算过程。
玲玲从细枝末节里拼凑出他的过去——
辉煌而灿烂。
她喜欢上了卫航,蓉城姑娘的大胆性格促使她表白。
卫航想了很久,在第二天的清晨问她说:“结婚的时候,我不能像别的男人一样给你一个公主抱,你会介意吗?”
玲玲当时就哭了,泪如雨下,哭着哭着就笑了,擦着眼泪点头。
大学毕业后,她依旧留在医院,由实习护士转正,卫航痊愈出院,做起了生意。
他的胡子越长越长,性格也越变越开朗,只是再也不曾看那些深邃的原文书籍了。
他在同过去告别。
同卫航结婚的时候,玲玲家里人不是没有反对,他是一个残疾人,就算再好,也掩盖不了他断了一条腿的事实。玲玲就不同了,她长相不错,家世背景也不错,完全可以选择一个更好的对象。
但玲玲最后还是做通了父母的思想工作。
“你真的不介意卫航的残缺吗?”顾辛夷开口,语气期期艾艾。
“为什么要介意呢?”电话那头玲玲的声音传来,清脆好听,“他只是稍微和别人有一点点不同而已。况且,他只是不能给我公主抱,又不是不能和我洞房花烛夜。”
这样的玩笑隐晦中带了点露骨,顾辛夷扑哧一声笑出来。
她不免又想到了学委,也想到了自己。
卫航比学委幸运,玲玲是个很好的女孩。
电话里有卫航的喊声,大叫着“老婆,老婆”,他说的是醉酒的胡话,说了一阵又消停下去。
“你就不去看看他?”顾辛夷道,“等他醒了,可是会吃醋的。”
“他和秦湛是过命的交情了,不会在意这些的。”玲玲道,“要不是秦湛当年背着他下山,卫航说不定一条命都交代在山上了。”
今夜月色幽冷,山峦里升腾起的雾气盖住了天上繁星,秦湛昨晚给她说的春季大三角和春季大钻石已经不见了踪影,窗户上凝结了一层白霜。
顾辛夷的心也随之染上了寒意。
她还想继续问玲玲话,玲玲却因为卫航突然的苏醒抱歉地挂断了。
电话那头忙音嘀嘀嘀地响。
登山队一共一十七人,一死九重伤,其中不可能有秦湛的踪影。
他们一行人在德钦的酒店和村民的家里相处了十余天,直到失事之后分道扬镳。
没有秦湛。
顾辛夷想来想去,没有一个人和秦湛对得上号。
记忆一点点复苏,化成猛兽向她扑来。
旁人所知道的过去,和她了解的完全不同。
顾辛夷缩在墙角,抱住自己的双臂。
酒店房间里静悄悄的,偶尔会有早春的虫儿鸣叫。
卧室里有哒哒的脚步声传来,等她抬头,秦湛已经站在她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