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榷的手掌很宽大，手指也很修长，是很典型的男性的手，看着就很有力量。小小的布料被他拢在掌心里，旁边就有手洗液，他挤了一些抹在内裤上，熟练地揉搓出了泡沫。他明显是真的会洗的，知道着重清洗裆部，那里明显有穿过的痕迹，他搓洗的时候也没有半分停顿，只是一直处于面无表情的状态。
楚环悠悠开口：“言先生，看你这么熟练的样子，像是给很多人洗过内裤。”
言榷语气并不好，“没人会像你一样。”
总觉得他这句话中还夹带着别的意思，但得到了否定的答案，楚环心里还是愉悦的，这股愉悦并没有持续太久，就被他之前放在浴室置物架上的手机铃声打乱了。
置物架离言榷的位置比较近，楚环问他：“能帮我拿一下手机吗？”
言榷冲干净手上的泡沫，把手机拿了过来，中途毫不避讳地去看屏幕上的来电信息，楚环很明显地感觉到他的脸色变黑了。楚环把手机拿了过来，毫无意外地看到了“言之玉”这个名字。
他之前把信息音都关掉了，言之玉估计发多了消息没得到回应，憋不住开始打电话。
楚环利落地将电话挂断，但没选择拉黑。
言榷像是完全不关注他的举动，他已经把内裤清洗干净了，正开始拿吹风机来吹干。楚环瞥了一眼不远处置放的小型烘干机，没点破对方这种异常的行为。
小小的布料在言榷宽大的手掌上展开，吹风机的热风开始释放，偏薄的内裤很快变得干燥。中途言之玉又锲而不舍地拨打了好几通电话，楚环的未拉黑似乎给了他底气，几乎是不间断地拨着，像是在跟楚环进行某种拉扯。
他必然不会想到，楚环是因为什么原因没有拉黑他。
吹风机停了的时候，楚环的手机恰好又响了起来，言榷把完全干燥的内裤递给楚环，一面盯着他的手机屏幕。
时机成熟，楚环顺势把手伸了过去，“言先生，能帮我个忙吗？”
言榷看起来就很不想帮。
楚环没收回手，“前男友的纠缠很烦。”
言榷看着不断闪动的手机屏幕，最终将手机拿了过去，拇指落在接听键上轻触，电话就被接通了。
言之玉也不知道拨了多少通电话，酒精刺激着他的情绪，愤怒、羞恼、不甘等等充斥在他心头脑海，让他一刻也平静不下来，最想做的事就是找到楚环然后跟他大吵一架。可他驾驶着自己的跑车不知道在外面跑了多少圈，都没见到楚环的身影，这令他愈发暴躁，于是开始拨打电话。电话一通通被挂断，原本还能控制的情绪在等待中变得更为焦躁，以至于电话被接通后，他愣了一下之后立马大吼道：“楚环，你到底去哪里了？”
他愤怒的像一头被挑衅的狮子，而对面传来的陌生声线更令他破防。
言榷的语气十分冷淡：“找他有什么事？”
言之玉听到男性声音，忍不住破口大骂：“你他妈是谁？你为什么会拿着楚环的手机？他人呢？”他暴怒过后，似乎又找回了一点理智，发出懊恼的一声，然后语气平静了些：“是不是他手机掉了被你捡到了？你在哪里捡到的？我现在过去拿。”
听出对方语气中带着的那抹期望，言榷看了眼楚环现在的动作，瞳孔微微震了震，很快别开头，声音却没丝毫变化，“他在穿内裤。”
他没说谎，他在陈述现实，但这句话的歧义太过巨大，言之玉只停顿了一秒又再次怒吼起来：“你他妈是谁？你居然跟他上床了？你他妈是哪里来的野男人？他妈的老子的人你也敢碰……”
言榷听着对面一连串的咒骂，脸色愈发冷漠，正当他要回击的时候，楚环伸手把手机拿了过来，利落地挂断然后把对方的号码拉黑，“别听他乱吠。”
西装外套已经被楚环放在一边了，原本不肯穿的黑色衬衫倒是套在了吊带裙的外面，并且连扣子都扣严实了，遮住了胸口的蕾丝花边。衬衫对他来说确实宽大又比较长，能遮住裙摆，若不往腿上看，他算是把全身包得密不透风。
可莫名的，言榷觉得现在的他比刚刚的他更让自己难以招架。
收回视线，言榷的语气带着些许嘲讽，“这就是你精挑细选的对象？素质很差。”
“精挑细选”这四个字让楚环听在耳里总觉得阴阳怪气的，他故意道：“这不该问问你们言家的教育问题吗？”
言榷一脸冷漠：“不熟。”
楚环笑了起来，纠正道：“是前男友，我们已经分手了。”
言榷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走到卧室门口的时候才道：“客房在这边。”
空荡荡的客房更加印证了几乎没人会在他这里留宿这件事，床上连被褥都没有。楚环看着言榷极为自信地走到衣柜边打开柜门，估计是预备能抱出被子的，然后被里面的空荡荡给怔住了。楚环看着他僵硬的身躯，贴心道：“不然借我一张薄被吧，要是没有就外套也行，我可以在沙发上凑合一夜。”
言榷不说话，而是仔细将柜子里面找了一遍，最后实在没找到备用的被子才作罢。他又回到主卧，这次从柜子里翻出了薄被，却没递给楚环，而是道：“你睡床，我睡沙发。”他似乎怕楚环纠缠，利落地往外走，一边道：“我晚上会把房门反锁。”
看他现在就要锁，楚环连忙抓住了他的衣袖，“这里能点外卖吗？我还没吃晚饭。”
言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居然有丝轻快，“不是去约会了？怎么？林盛饭都不请你吃？”
“买衣服的时候他女儿就找上来了，所以我被撇下了。”楚环没有隐瞒和修饰的打算，“回家后又看到了言之玉，他把我赶了出来。”
他在示弱，甚至特意歪曲了一下事实。楚环继续道：“他还不许我住酒店，我跑了几家都不愿意开房间给我，我没办法，只能求助你。”他自认为自己应该没说错话，可言榷听完之后脸部表情不仅没松懈，反而更臭了点。
楚环看他不说话，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其实公司我也能去，我的办公室里有个休息间可以睡觉，但如果明天员工上班发现我只能睡在公司的话，影响会不好，可能会担心公司是不是要倒闭了。”
言榷把薄被放在沙发的一端，拿出手机拨电话，电话接通后，他开始报菜单。楚环原本只是寻常的听，等听到连续几道都是自己很喜欢吃的菜的时候，忍不住惊讶起来。等言榷切断电话，他立即问道：“你订的是那家私房菜馆？”
“嗯。”
楚环道：“我记得那里只有堂食，并不外送。”
言榷言简意赅：“我是老板。”
虽然刚刚心里早有猜测，但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楚环还是有些意外。而更令他意外的是那些菜品，对方熟悉的程度完全无法用“我是老板”来解释的，毕竟那里的菜单并不固定，种类还算得上丰富，要不是他刻意留意过，不可能会那么清楚。
楚环想明白了一些事，“那次碰面，并不是你第一次见我？”
言榷却并没有想要跟谈这个的打算，“我还有些邮件需要查阅，餐点会在二十分钟内送到，你自便。”但他才走了一步，就再次被楚环拉住了。
双性美人这次抓的不是他的衣袖，而是他的衬衫，靠近腰侧的位置，“什么时候知道我来了这里？”他心绪难得复杂起来，不像以往，很多情绪都是伪装出来的，大部分都是为了利用那些情绪达到些什么目的。
言榷还是不想正面回答，身体微微挣了一下，但楚环这次抓得比较紧，他只能在原地站定。“言之玉的告白。”
不止燃放半个晚上照亮整个上空的烟花秀，还有各种电子屏幕上的告白语，楚环的照片在上面轮番出现过，几乎所有看过的人都有印象。哪怕他当初放的都是侧脸照，但对言榷来说，足够认出了那个人到底是谁。
因为是埋藏在内心深处好几年的人，因为是哪怕稍微回想一下那段记忆就令他没办法镇定的人，因为是努力寻找了许久的人，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在那样的情况下找到。
但是时机不对，太晚了。
他推掉重要的会议，延迟起飞的时间，顺着那些奢靡的布置找到最中心的地方，看到的恰好是楚环接过一捧鲜花，被另一个男人紧紧热烈抱住的画面。言之玉在人群之中兴奋欢喜，笑容灿烂，怀里的双性美人仰起头看他，露出漂亮的透着绯色的脸颊，哪怕距离不近，似乎也能看出他眼底流露的爱恋。
激动到颤栗的火热心脏像是瞬间被泡进了冰水里，泛起细细密密针扎般地疼痛，言榷定住脚步，只允许让自己沉浸在这种氛围里三分钟，试图将那三天的记忆完全剥离掉，然后转身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里，再次戴起厚厚的、原本不属于自己的面具，履行义务和责任。
但他从未成功。
从那之后就无法再蹿动的情欲就是最好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