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师师见她整日魂不守舍,劝她道:“姐姐与衙内已完聚八年了,难道还忘不了那人么?”若贞叹道:“我虽早做了衙内养妇,衙内也待我远胜家妻。
但当年家父拒了林冲那份休书,我名分上仍是林冲之妻。他若回京寻我,我理应见他一面,说清前因后果,求他原谅了,再与他彻底两清。我知他断难原谅我,只有求他再立字据答应休了我,允我从此改嫁衙内,于心方安。”
言罢,已是泪流满面。李师师知她想向丈夫坦白一切,求其原谅,今后方才快活。见她主意已定,劝她不得,只好答应了,便将梁山好汉回京之日,告知义姐。
林娘子这八年来,虽与高衙内享尽人间欢欲,但因身为反贼之妇,不能嫁之为妾,生儿育女之愿,也始终未能得偿。
见林冲已得平反,自己不再是罪妇身份,当可嫁与高衙内,为他生下一男半女,心下是又喜又伤。这日听说梁山众头领已拜过皇上,受了封赏,心想林冲必然心绪甚佳,正是与他相见之时。
便邀锦儿一齐坐了马车,齐赴东门陈桥驿去寻林冲。马车行至东门时,她远远望见陈桥驿营帐林立。
想起当年丈夫被高衙内调到此间演训虎骑军,自己却借机红杏出墙,与高衙内做出种种挨光丑事,恁地对不住林冲,不由又落下泪来。
心想自己日后定是要嫁与高衙内做妾的,当央衙内好生厚待林冲,她则为其另谋良配,教林冲在京城中搏个封妻阴子。
马车驰到梁山营寨门前,锦儿掀帘瞧去,却见寨内只余一座座空帐,一个人儿也无,忙告知林娘子。二女均感惊奇,下车进寨去寻人时,好不容易才见一老军在一营帐前收拾地下散落物事,忙上前询问究竟。
只听那老军叹口气道:“你们来的不巧,梁山军昨日刚挥师南下了。”若贞惊道:“这是为何,却走得这般急?”那老军道:“你们不知江南方腊作耗,占据八州二十五县,自霸称尊,早晚兵犯扬州之事么?
听说蔡太师和高太尉等朝中重臣齐向天子举荐,由梁山军去征讨方腊,好教他们建功立业。陛下急令使臣宣省院官听圣旨,调宋江这一干人马为前部先锋,枢密使童贯童大人做了统帅。
前日梁山军连夜拔营,现下已去得远了,唉,老朽见他们这班人个个英雄了得,只怕中人奸计,与方腊军斗个两败俱伤,也未可知。”
若贞听闻,呆了一呆,知道林冲这一去,又不知何时才能回京。她丈夫一身武艺,时常想要征战沙场,如今他终于有了报国安邦之机,若贞却是郁郁不乐。
心想战场凶险之极,万事难以预料,只要能平安回来便好。她心忧丈夫安危,却与他缘悭一面,连向他道别祈安之机都没有,只有独自对天祷告,求林冲安然无恙了。
林娘子只得与锦儿回到马车上,郁郁而归。还好当夜高衙内自李师师处听得消息,自京城赶到桃运山庄,邀母女四娇并众女使同沐温泉春浴,联袂共欢。
池中诸娇与这花太岁共效于飞,都来好言劝她,方才逗得她重回开心,拉着她又与高衙内欢好一处,教她暂且忘了林冲征战沙场之事。转眼又是半年过去。却说武松单臂擒方腊,宋江兵马终于平定了江南。
果如那老军所言,梁山好汉与方腊军拼了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十亭中折了七亭。且说鲁智深自与武松在六和寺中歇马听候,看见城外江山秀丽,景物非常,心中欢喜。是夜月白风清,水天共碧,二人正在僧房里,睡至半夜,忽听得江上潮声雷响。
鲁智深是关西汉子,不曾省得浙江潮信,只道是战鼓响,贼人生发,跳将起来,摸了禅杖,大喝着,便抢出来,众僧吃了一惊,都来问道:“师父何为如此?赶出何处去?”
鲁智深道:“洒家听得战鼓响,待要出去厮杀。”众僧都笑将起来道:“师父错听了!不是战鼓响,乃是钱塘江潮信响。”
鲁智深见说,吃了一惊,问道:“师父,怎地唤做潮信响?”寺内众僧,推开窗,指着那潮头,叫鲁智深看,说道:“这潮信日夜两番来,并不违时刻。今朝是八月十五日,合当三更子时潮来。因不失信,谓之潮信。”鲁智深看了。
从此心中忽然大悟,拍掌笑道:“俺师父智真长老,曾嘱付与洒家一句偈言,‘听潮而圆,见信而寂’,俺想既逢潮信,合当圆寂。众和尚,洒家问你,如何唤做圆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