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的手术台上,被遍布通体的失望硌得睡不着。
然后她想,为什么她感到失望?
她以什么立场对丘杉失望?她心里对丘杉存着什么希望?
……
这些问题如同潘多拉的盒子,一旦打开,后果难以预料。
那天的两个小时,她完全没有睡着。
她最终发现了,那股铺天盖地的失望,不是因为丘杉复生的希望湮没在她手里,和持续的失眠也毫无关系,甚至不是因为她希望丘杉给她一个回答,一个为什么不尽快来找她的回答,而丘杉选择了沉默。
是因为丘杉对她的喜欢太少了。
多么可笑,当她发现自己喜欢上了丘杉的时候,她已经彻底地陷了进去。她还来不及慌乱无措,来不及为那个轻吻高兴,丘杉的冷静便已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让她清醒了过来。
她已经陷进去了,对方呢?
她失望是因为没有感受到同等的喜欢。
这个发现,比她发现自己喜欢一个女人更令她心慌。
她无法面对丘杉,遵从自己的潜意识逃开来,却没想到今天,丘杉将这个问题摊开来摆在两人面前,强迫她直面。
邢博恩眼中的天花板渐渐清晰,她的目光凝住了。
逃避是无用的,今天不把这个问题解决了,她又得失眠一整晚。解药已被证明无效,一切还得从头再来,每一点精力都十足宝贵,她要时刻保持最佳状态投入实验。
想到这里,邢博恩掀开薄被,走向隔离间。
她关闭了隔音模式,深吸口气,进入里面。
丘杉已经坐在床头等她了。
“是,我发现了。”邢博恩垂着眼睛,主动开口,“丘杉,我喜欢你。所以我比所有人都希望你能复生,但是我对你的喜欢会影响我做实验的状态,我请你装作不知道吧,我们还是朋友。”
等了很久,都没等到丘杉的回应。邢博恩不得已抬头看过去。
丘杉微微翘起嘴角,手指在床头的记录本上点了点,问:“你学过口译?”
“……嗯?”邢博恩眉毛蹙起,面上露出一点疑惑。
“朋友之间,随便聊天。”丘杉解释,眼神真如同对待朋友一般,清澈,友好。虽然她现在语言功能有很大进步,但是语气还没办法准确地表现出来,最多让人听懂是陈述句还是疑问句,高兴还是生气。
邢博恩听不出端倪,去看丘杉的眼神,也看不出异样,只能相信这真是句朋友之间的闲聊。
“没学过。不过我英语水平还不错,平时发论文要求发英文,我都是自己写的。”
丘杉没说什么,将记录本拿起来。
邢博恩以为是要还给自己,伸手去接,脑海里想起自己失控之下摔本子的行为,脸不禁有点红,抿着嘴唇。
一分神,没注意到丘杉将本子转了个方向,她的手按原本设想的方向伸出去,指尖在丘杉凉凉的手背上擦了一下,又自然地错开了。
凉意在指尖嫩肉上蜇了一下,像被一只小虫咬了一口,邢博恩立刻收回手却已经来不及了,麻痒的感觉钻进指骨,沿着手臂向上飞速窜过,经过锁骨胸骨,猛地扎进心里。她整个人都倏然僵了一下,心脏漏过一拍,下一次的心尖搏动强而有力,整个胸腔轰然震颤,震动传至四肢百骸,暖意随之扩散,浑身失去力气。
在这种凶猛的温暖的脱力感中,邢博恩一下子恍惚了。
她不自觉捻着指尖,回味起刚刚的感觉。
这就是心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