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早立秋冷飕飕;晚立秋热死牛。
这一年立秋不早也不晚,可是照样能热死牛。
燕家军地字营安小楼所辖部士兵各自围坐在一起,用任何能够扇动气流的东西扇着,对忽然停止行军都在议论纷纷。
天上的云渐渐变成大块的乌云,缓缓的行走着,时而遮住太阳,时而又被阳光透过,这样的天气反而使得天地之间更像是一个大蒸笼。河边的芦苇荡绵延数里,被风吹过后,发出哗啦哗啦的水声。安小楼与白南坡坐在那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河面居然有几只野鸭子,嘎嘎的在远处的水面游荡着,这时候有弓兵站起来,对准野鸭拉满弓,嘴里还在说笑着:“咦!有好东西!打来给兄弟们打打牙祭!”
“好!”有人立刻便附和道,“打来大家分了吃!”
安小楼手里搓着两块鹅卵石,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忽然间他觉得芦苇荡中似乎有很多双眼睛在看着自己,这种被偷窥的感觉简直要让他窒息了。安小楼丢掉鹅卵石,不动声色的站起来走到河边,拉开裤子对准河面开始撒尿。河面乍看起来似乎很平静,平静到便是一滴尿都能溅起一堆波纹。
可就在这平静的河面上,安小楼却陡然间发现了一丝异样:尿液溅起的波纹扩散之后,似乎在更远一点的芦苇荡中遇到了另一组更强劲且方向相反的波纹,两相抵消,瞬间消失于无形。安小楼皱了皱眉头,再度将目光探向芦苇荡以及附近的水面,那里漂浮着许多东西,有腐烂的芦苇杆,也破烂的布片衣衫,在水面上,不时可以看到刚刚露出新芽的新鲜芦苇,以及只剩下枯杆的枯死芦苇。
白南坡也一般皱着眉盯着安小楼,对方的一举一动他都感到好奇,事实上只要和安小楼接触过的人,没有对他不感兴趣的。当安小楼转身回来时,白南坡从他那看似轻松的笑脸中看出了些什么。
“白兄,你方才说,怕这芦苇荡中有乾坤,那我来问问你。”安小楼拍拍屁股重新坐下,“这绵延数里,宽近一丈的芦苇荡,能藏的下多少精兵?”
白南坡轻轻摇动着扇子,沉思片刻说道:“可藏精兵数千。”
“若是这数千人,都是神射手,你觉得我们燕家军有几分获胜的希望?”安小楼又问道。
“神射手?”白南坡一愣,旋即又点点头,自言自语道,“是了,若是换做我,也会在此布置弓兵埋伏……”
“是啊,一个好的神射手,就是一个优秀的狙击手,这样的人是任何军队都害怕的。”安小楼叹了口气,同时他将目光往另一侧瞟去,燕家军的左侧是那条宽阔的大河,而另一侧则是开阔的平原,一片沙田,再往西走三十多里,便是官道了,在那里四处遍布岐王的岗哨。
“我在想,为何岐王没有在此处设部队呢?”白南坡轻轻摇着扇子。
“我想答案就是前面的那道沟壑吧,我仔细观察了一下,那沟壑旁边的泥土颜色都很新鲜,看起来不像是成型已久的,多半是那岐王专门在此挖掘的。”安小楼皱眉道,“偏偏我们就上了这个当。”
“没法,官道的另一边,便是岐王驻军的营地……”白南坡道。
“对了白兄,你的伤势如何了?”安小楼忽然间想起他为白南坡做的那个简单的手术来。
“好多了,伤口已经愈合,并且没有化脓肿起,白某在此谢过安兄!”白南坡站起来长身一揖,面色严肃的说道,“并且依着这个法子,白某已经在兄弟们中又做了十多个,想来要不了多久便可都痊愈了。”
“呵呵,那就好,这都是举手之劳,只是告诫我们,以后生活上要多多注意,潮湿阴暗的地方尽量少去。”安小楼点头道。他将目光重新投回水面,无论如何,他都觉得那水里和芦苇荡中确实另有乾坤,这种不安的感觉深深萦绕在安小楼心头,令他时而心慌意乱,时而惶恐不安。
“我看安兄适才在那河边驻足良久,可有什么发现?”白南坡摇着扇子问道。
“我也不知算不算是有发现,不过我倒是希望我的部下能够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安小楼说完便招手让张泽生过来,附耳如此这般的对他说了几句话,张泽生一边听一边点头,过后便迅速的离开了这边,向队伍后方跑去。
“你在让他传递口讯?”白南坡轻轻摇头,“这么做反而容易在士兵中间引起恐慌……”
“比起这个,我更怕到时候被敌人杀个措手不及,横尸遍野。”安小楼说道,他习惯性的摸摸下巴,又摸摸鼻子,这两天天气闷热,他的鼻头上长了好大一颗火疮,远看就好象是一个酒糟鼻子一般好笑。
“说的也是,不过你还没说你在河道里发现了什么,白某不才,家乡虽然远在蜀中,却也是有山有水的地方,自幼对水边的东西也十分熟悉,倒可以为安兄出点主意。”白南坡说道。
“对哦,你是泸州人,泸州我知道,四面环水,那你说说看,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这样荒凉的河边,河水里漂浮着破烂的衣服,是不是有问题呢?”安小楼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