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负手而立,语气如每一次对宿行军发号施令一样平静,他令所有人在雨停前将这块地翻个底朝天。
等朝廷派人来查时,赵忱临早已带人赶往江南,他动用了一切可以用的人,可又怕躲在暗地里想要她命的人比他先一步发觉到蛛丝马迹,连寻人都不敢做得大张旗鼓,只能束手束脚。
他一开始以为,要找到她很简单,毕竟她一点拳脚功夫也无,孤身去往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还要避人耳目,怎么想也不是一桩易事。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嵇令颐一跑,整整两个月彻底断了联系。
冬去春来,随着时间拉长他非但没有熄灭心中火烧一样的情绪,反而在翻滚的暴怒、心痛和担忧中清晰地认清了她意欲逃离他的坚定决心,放出去的人陆陆续续回禀消息,或是杳无音讯或是棋差一着。
他恼怒地想着她的马术还是自己训出来的,比先前在崇覃山上要精进许多,结果最后是用来逃离他;她的戒心和反侦察能力也是在遭遇刺杀的那夜后他一点点耳濡目染地教出来的,结果现在隐藏踪迹、狡兔三窟,招招用在了他身上。
她怎么能这样?!她怎么能用他教授的东西对付他?
赵忱临将她留下的三个瓷瓶随身带在身上,可一次都没有服用过,以至于在一日千里疯狂赶路的行程中寒毒还发作了一次。
他早已习惯了在砭人肌骨的刺寒时紧紧地箍住她的腰身,那时候她总会埋怨他将她腰上按出一片指痕,可最后依然纵容他贪婪地汲取热度。
他过惯了那样的好日子,便再也难以忍受独自轧过去的折磨,可再痛苦,他也没有打开瓷瓶的木塞,好像服下一粒药就是同意了她的告别礼物,从此一切如同白水稀释,最后消失殆尽。
意识昏沉之时,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盘旋缠绕,如同五月河畔杂草疯长:
翻遍大江南北,走到天涯海角,他要把她抓回来,告诉她他们两之间永远不可能完!
嵇令颐在入王都后才收到蔺清昼的信,说徽州殷氏的伯公殷思译被天子召见,一同在关雎别庄等她。
这封信的内容没有让她太意外,只是送信的人出乎她的意料。
即使一道疤痕从眉骨斜向下至下巴,即使浑身瘦了整整两圈,露出来的皮肤已晒成了古铜色,她也一眼认出了偃刀。
“属下护主不力,小姐……小……”五大三粗的男儿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连话都说不利索,几番哽咽后居然放声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