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堤前方大约八百米处，有个小村子，熏子想到那里看看，结果才走到一半，就被海堤边的一处养殖场吸引了。
“阿清，你快来看……”“什么来的？”
“海胆呀！”
在防波堤有许多人造礁石，海水清澈见底，可以看见海胆吸附在上面。
附近有看管和出售的工人，松枝清显询问道：“可以亲自捕捞吗？”
“可以的，600円一个。”工人大声回答。
松枝清显单膝跪地，撸起袖子，一只手扶着离岸边最近的礁石，另一只手钻进冰冷刺骨的海水里。
“小心，海胆刺有毒。”熏子蹲在他身边，两手抓住他的衣服，害怕他跌下去。
将近0c的海水，确实很冷。
不过松枝清显体质好，耐寒，海水清澈见底。不到一分钟时间，就先后抓上来了两只海胆，随后去交了钱，让工人帮忙开了海胆，拿了枚塑料汤匙回来。
“来，你尝一下。”松枝清显把肥美的海胆黄挖给熏子。
那浓烈的腥味，让熏子眉头微皱：“不行，刚捞起来的看着好脏，我下不了嘴。”
“海胆对人很有益，特别是女人。”松枝清显说道。
“不就是普通的海鲜嘛。”熏子撇撇嘴，不以为然。
在吃的方面，她也很懂的。
“海胆可以滋阴补肾，美容养颜哦。”松枝清显蛊惑道。
熏子皱起眉头：“真的？”
在日本，滋阴补肾这一类词，没几个人知道。
“你尝尝就知道了嘛。”松枝清显把海胆黄送到她诱人的嘴边。
在美容养颜的诱惑下，熏子忍着恶心，强行把海胆咽了下去，随后下意识舔了舔嘴角：“真难吃，比你那玩意都……”
说到这儿，她才反应过来，猛地闭上嘴。
脸颊瞬间嫣红似火，漂亮极了。
在茫茫白雪的衬托下，红脸的老阿姨，特别纯净贞洁。
离开养殖场，再往前走。
海堤的另一侧，是田园和大片荒地。
雪地上的塑料棚顶，折射着冬日阳光，看起来很暖和。
过了塑料大棚，就到村口了。
很小的一个村子，大概只有二三十栋房子，所有的屋顶和道路都被白雪盖住了。
海风一吹来，雪如尘埃一样飘动，闪光。
孩子在村里打雪仗，一走进村里的街道，就能看到家家户户的院子里都种着柿子树，挂在树梢上的小冰柱闪着可爱的亮光。
穿着厚厚冬衣的小孩，吸着鼻涕，好奇且害羞地看着他们。
松枝清显一米八五，熏子穿着高跟长靴也有一米七八，整个小镇都没比他们高的，再加上他们气质超然，虽然都戴着口罩，但那露出来的精致眉眼，一看就知道肯定是帅哥美人。
两个陌生人进村，很快引起了村里人的围观。
先是小孩，再到有大人出现。
“你们找谁？”有个中年女人谨慎地问。
“我们是东京来的游客，逛一下就走了。”松枝清显客气地说道。
中年女人脸色一变：“东京人？”
“怎么了？”
“东京人最爱撒谎了！”
“……”
“你们看完快走吧。”几乎是与世隔绝的村子，很明显不怎么欢迎外人。
这里也没什么好看的，松枝清显转过身，正要和熏子离开。
忽然间，有一道人影闯进他的眼帘。
“……靠，日本真特么是个村！”
出现在松枝清显眼里的，是个穿着藏青色和服的美丽少女。
玲珑而小巧的鼻梁，双颊冻得绯红。
两片美丽而又红润的嘴唇似乎抹了润唇膏，上面闪烁着红光，显得格外润泽。
在看到他的第一眼，美丽的樱桃小嘴就惊讶地张大了。
虽然戴着口罩，但根本不妨碍轻松认出他。
但看到他旁边的女人时，小嘴又不开心地闭上了。
在两道微弯的眉毛下，清澈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动着，带着几分狡猾的稚气。
随后，少女跑了过来
坚硬的木屐踩着地面，发出磕巴的声响，藏青色的纹在白雪中不停跳跃着。
兴许是紧张，又兴许是害羞，少女来到面前时，就连脖颈都涨红了，小嘴张开有好多话想说，但却羞得垂下了视线，感觉脸好像在发烧。
看着这样纯洁无暇的少女，松枝清显再一次感叹：她肯定连脚趾弯都是干净的。
空气忽然安静了。
熏子默不作声，眼神幽幽地望着小不点少女。
就算她的身高只到自己下巴，但也不能心慈手软，宁杀错不放过！
周围的村民，都聚集在了谁家的屋檐下远远看戏。
小林直子似乎也感觉到了杀气，默默移动脚步，站到松枝清显这一侧蜷缩着身体，用他的身体来将杀气阻挡开来，像是看到陌生人的小孩子那样害怕地用两只手攥住他的袖口。
熏子：“……！”
有奸情，这绝对有奸情。
松枝清显的背后全是冷汗，一边庆幸不是被姐姐碰到，一边和小林直子寒暄，随时找机会开溜。
“你家在这里吗？”
“嗯~你呢？你怎么来了？”
“来度假，恰好路过，还真巧。”
小林直子歪头，看向他另一边的女人：“和她来度假？”
“……哈，哈哈。”松枝清显干笑了两声，正要找机会开溜。
“直子，我让你去买白，你怎么……诶？”
这熟悉的声音响起来时，松枝清显的心肝脾肺肾，都一起颤抖了起来。
“阿清，你怎么来了？”小林绿子飞快地跑过来。
熏子冷哼了声，阴阳怪气道：“真是处处留情啊，国民大作家！”
“别闹了……”
松枝清显给她赔了个笑脸，才看向来到眼前的小编辑：“来旅游路过，真的好巧。”
“旅游？”小林绿子瞅瞅她身边的女人，略一思考，就接受了这个说法，热情地邀请道：“来都来了，快到我家里坐坐吧。”
来都来了，真是让人无法拒绝的理由……
回家的路上，小林直子拉着姐姐，悄悄落在后面：“不是，姐姐，他都带别的女人一起旅游了，你怎么还不着急啊？”
“人小鬼大，别瞎猜好吧。”小林绿子揉揉妹妹的脑袋，完全没放在心上。
丸辣！
小林直子眼前一黑，差点晕倒。
情敌杀上门了都还不紧张，猪队友真是带不动。
早知道姐姐感情真迟钝，倒不如一开始就自己主动出击呢……
小林家在村尾，屋面围着低矮的石墙。
房子比较旧了，积雪斑斑的屋顶，木板已经露出陈腐的黑色。
“不要客气，就当是自己家，快进来喝口热茶吧。”说着，小林直子单手拉开木门，“妈。松枝君来我们家了……”
进去坐坐就走，绝不多话……松枝清显打定主意，用眼神示意熏子不要多话，才带着她走进室内。
“哼！”
熏子冷眼相对。
“你说的那个三岛是吗？”屋子里有个女人跑出来。
看起来接近六十岁的女性，个子不高，穿着朴素干净，用蓝色包头巾束着头发，鬓角的头发略有些白，从年纪上感觉有些和小林姐妹对不上，也不知道是老来得女还是常年辛劳造成的。
按照正常生育年龄来看，她现在应该四十五左右才对。
可只看容貌，她比熏子大了快二十五岁了，真是恐怖的对比……
小林妈妈来到门前，看到两个陌生人时，愣了愣。
“这就是松枝君咯，还有这位……”
“阿姨好！”松枝清显赶紧行礼。
“诶，你好你好……”小林妈妈露出开心的笑容。
然后，看向另一位。
“……”
望着这位看似比自己大了二十多岁，但实则应该是差不了三五岁的女人时，熏子内心诡异得很，感觉叫什么都不对，尴尬了片刻后，只能淡淡地颔首，“嗯”了一声。
这“嗯”，什么意思？
小林妈妈不知道，也不敢问……
“快进屋吧，这里有……”
本来想说拖鞋的，但一看这两位的容貌，都生怕自己的拖鞋会脏了人家的脚。
“你们在这坐着，我去端点年糕柿饼还有水果来，阿绿，快给客人泡茶……”
“好嘞~”
客厅里面，有张茶桌。
旁边有烤火的火塘。
小林绿子把火塘点燃，烧起了热水。
松枝清显和熏子一起坐下来，小林直子狐疑的视线在他们俩身上来回扫描，时而恨铁不成钢地瞪一眼姐姐，暗骂笨蛋。
小林妈妈很快去而复返，端了很多水果出来。
“都不是什么贵重的水果，但都是村里人自己种的，很清甜。”
“谢谢阿姨。”
小林妈妈是个很健谈的农村女人，松枝清显表现得又很客气，所以她很快就没了拘谨，和他问询了许多女儿工作上的事，也和他讲了许多女儿小时候的乡下生活。
松枝清显不时附和一两句。
两人相谈甚欢，熏子干脆一言不发，心想着赶紧结束吧。
火塘上的热水壶烧开了。
“阿绿，还不快点烧水泡茶？”小林妈妈朝大女儿看去。
只见大女儿正一脸痴迷地看着松枝君，小脸羞红，眸子里像是有倾诉不尽的情意。
再一想到平日她的嘴里总是三句不离松枝君，小林妈妈心中微微一动，便决定带着小女儿离开，给大女儿腾出点空间。
“直子，我们去……嗯？”
小女儿也在深情地看着松枝君，秋水般的眸子，情意绵绵。
两个女儿，看着同一个男人……
小林妈妈顿时感觉天都塌了，眼前漆黑一片，头晕目眩。
接下来的进程，就开始加速了，松枝清显隐隐感觉到阿姨对他的态度好像变质了，所以没有多留，喝了一杯茶后就带着熏子起身告辞。
姐妹俩把他送到村口。
“下次你来的话，早点和我说，我带你好好游玩一番。”小林绿子依然是元气少女，笑容非常有感染力，“你要是早来一天，就不会错过昨晚的祭典咯。我和你说哦，我和直子的表演可好看了。”
姐，你闭嘴吧！
提起这事，小林直子就臊得慌，幸好没被松枝君看到，不然她会想死的。
然后，下一秒……
“昨晚我就在山上的旅馆，看到你们的表演了。”松枝清显微笑着说道。
“……”
这一瞬间，小林直子原地去世。
那种窘迫的红晕，从脸颊蔓延，很快就连脖颈都泛起了淡红的娇羞色泽，显得格外洁净无瑕。
“那么，再见咯，我们先走了。”松枝清显挥挥手。
“诶，等等！”小林直子叫停他。
鉴于姐姐已经是个半残废了，指望不上，内心极度渴望走出这山村的少女终于鼓起了勇气，朝他问道：“你能带我去东京吗……”
这话，话里有话。
另外三人都愣了下，最先反应过来的松枝清显，点了点头，温柔地笑道：“当然，如果你准备好了的话。”
是你准备好了，不是我准备好了。
听到这话的少女，嫣然一笑，宛如看到了自由的鸟儿。
※
回东京的飞机上，回忆着少女那真情流露的心愿，松枝清显想着想着，抿嘴笑了。
他又想起了《雪国》。
岛村准备回东京时，曾随口和叶子说“我回去时带你去东京好吗？”，结果叶子回答“就请你带我去吧”时，岛村却犹豫不决了起来。
叶子宁愿在东京居无定所，漂泊无依，都一心想离开雪国。
最后，她从起火的蚕房里一跃而下，岛村赶过来时，只看到她柔软的身体在半空中落下，像玩偶似的毫无反抗，由于失去生命而显得自由了。
“哼！”
熏子冷淡的声音，将松枝清显的思绪拉回来。
“笑得一脸幸福，肯定是在想着那个女孩了是吧？哼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
“我就是在想你呀。”
“呵，我才不是小女生，没那么好骗！”
迎着她那尖利而美丽的眼睛，松枝清显柔声说道：“你连指尖都泛起好看的颜色哩。”
“……嗯？”
熏子眨了眨眼，觉得他这话夸得特别有水平。
也许是被哄得开心了，也许是分别在即伤感了，她总算是安静了下来。
到下了飞机，在机场分别的时候，她的眼眶不受控制地红了，泪水扑簌簌地落在脸上，感觉又甜蜜又哀伤，抱着他索要了最后一个吻后，才抹着泪钻进了出租车。
在后座上，她的眼泪也没能停止。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担心地问：“您是遇到什么不幸了吗？”
“不，刚刚和人告别，我非常幸福。”熏子非常坦率地说道，任凭泪水向下流，脑袋似乎空空如也了，最后什么悲伤遗憾都没有留下，只感觉到甜蜜和愉快。
※
松枝清显提着行李，在路边买了一份报刊。
迅速浏览一遍新闻，再看看文学板块的动态，随后把报纸扔进垃圾桶里打车回家。
东京也在下着小雪。
松枝家庭院里的树枝，积满了雪。
有风吹过来时，树枝会微微摇晃，积雪落到地面时发出一阵响声，更显得静谧。
对面的树梢上，斜阳落下来。
洒在走廊上的夕辉，色彩逐渐绚丽，呈现琥珀色那样的颜色。
时间流转，阳光变成晚霞。
厨房里面，松枝真佐子挽着袖子，在水槽里清洗蔬菜。
她穿着淡粉色的宽松毛衣，下边是米色长裙，头发散漫地扎成一束，贴在右边的胸脯上。
危险的人妻发型，让她看起来温柔闲适，又非常诱人。
“我回来了。”
松枝清显推开院子的铁门。
听到外面的动静，松枝真佐子朝窗外看了眼。
随后，她那红润性感的嘴角微微撅起，高高在上而又轻蔑地嘲笑道：“我还以为你翅膀硬了找到新去处了呢，这才两天一夜就滚回来了？呵，真是没用的男人，离开了我你就活不下去了是吗？还站在那里干什么，快点滚回来，跪在我面前摇尾乞怜，求我奖励你这条无家可归的可怜小狗……”
“……哦呼！”
真不愧是真佐子啊！
这一张嘴，让人想狠狠报复回去的味道，就这么对上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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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