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真想跟我杀到底呢,还是什么。”他眯起眼睛,胃里翻腾的厉害,“我不跟你兜圈子,你向来了解我的,非要闹的鱼死网破,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那边依旧沉默,他继续下去:“有些事情我不想问的,既然算总账,那就一并说吧。”他顿了顿,“七年前,我在车里问你,我要是喜欢男人怎么办,你怎么回答我的?”
他记得那个下雨天,他没开车,路上都是行人,他淋了半个小时的雨也没打到车。
他打电话给延江问能接他一下么,延江说在别的地方来不及,他问一些朋友,他们都在忙,只有他父亲说马上就来。
那天的雨下的太大,带着寥寥的白烟,车里的音响里有个女声在声嘶力竭地歌唱,他看着前方问爸爸:“爸,我要是喜欢男人怎么办?”
那是他们第一次谈那个话题,他记得他父亲的回答是“最好不要,以后会很辛苦”,既温和又淡定。
他还记得那句话的尾声是:“不过你要是真喜欢,也没办法啊,谁让你是我儿子呢。”
那句尾声带给他的下场是,他大喇喇地出柜了,一点点迂回都没走,他甚至都只是回去吃顿饭就随随便便地说了。
那天吵架吵得天崩地裂,他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说到和做到永远不是一回事。
“第一年的时候,我想,如果我回去了,我一定要发火。”卞白贤出神地望着金钟仁,后者正在吃饭,“我想,你们怎么会认不出我呢?我真的很委屈,爸爸,你们怎么会认不出我呢?”
冒牌货穿着他的衣服,用着他喜欢的肥皂,睡着他的情人,他看到自己最爱的那本书上沾满了灰尘,他看着他母亲送吃的过来,看着他们言笑晏晏。
那些岁月太久了,久到回忆的时候都是晕黄一片,像是脆脆的黄纸,连多看两眼都会裂开来变成粉末。
“第四年的时候,我已经没有力气恨了,我很想死。”金钟仁说你哭一哭,他挤了半天也没哭出来,现在他总算说的哽咽了,那些话像是坚硬的小石子卡在他的喉咙,从咽喉里被挤出来的时候几乎是血珠子,一点一点地迸出来,那样的艰涩,“你们都没义务爱我,我只能想,假如,假如,假如我有机会回去了,我要抱着你们说感激。”
有人把你生下来了,愿意养你,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与爱意了,他这样想,他甚至想,如果能回去,他愿意跟云默分开,老老实实地听话,于是等啊等啊等啊,等到了金钟仁,等到了母亲,等到了真相。
真相是他父亲参与了其中的计划,他不是认不出他,他是讨厌他,再也不想看到他。
“我不知道是云默撞的!”那边的声音总算有点起伏,异常恼怒,总算开口了,“我……我只是很失望。”
没有人讲话,金老先生把扬声器开到了最大,室内都是飘飘荡荡的回音,那声失望回了三四次,像是怨灵一样。
“我以为你……以为你要杀自己的弟弟。”
所以,这件事,他父亲真的参与了,卞白贤想。
“我真的很失望。”他父亲的声音很抖,大概也很激动,“我也在等你电话……我,我真不知道,我很失望,我那么爱你,才会很失望。”
“哦?”卞白贤还真是第一次跟他父亲这么交流,可惜他一点也不喜欢,“你很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