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走雯雯,已到午饭时间,满叔请我到后堂和老爷小姐一起用饭。席间谢贤古便问我是否家里出了什么事?我答道:“没什么事,只是学生个人的一些私事。
学生欲纳淮帮关小姐和扬州沈家沈小姐为妾,两家均已答应,拟定于明天晚上在会宾楼设定亲宴,我那丫头是受两家所托,来征求一下我的意见。”
我垂首答着,眼睛斜睨一侧的谢锦婕,立即捕捉到了她听到我纳妾时身体那轻微的颤动。我心中一喜,谢家这个天之娇女,对我还是很在意的。
“哦,那好事啊!林生你明晚就去吧,这是你的终身大事,不能耽误。我府里有江大人驻在附近的军士守卫,安全应该不成问题,林生你就放心吧!”
谢贤古停筷微笑道。谢老夫人看向我的目光中也露出慈祥的笑意。我没敢直视谢锦婕,去探寻她目光中是否含有幽怨,但我体味到她目光里那份复杂难名。
我微笑道:“多谢谢师恩准,不过学生明晚只须离开府里两个时辰就够了。官府尚未搜寻到逃逸的那位薛教主,谢师府里的安全实是一刻也松懈不得。
学生在扬州并无亲戚,除叶先生外,谢师你可算学生在扬州唯一的长辈,不知谢师你明晚能否到会宾楼出席学生的定亲宴?”我是一时心动邀请他明晚参加我的定亲宴。只是礼貌性的一说,以谢贤古的身份应该不会真的出席的。
果然,他默思一下,看一眼谢夫人叹口气道:“我们还是不去吧,关沈两家皆江湖中人,定有很多江湖人士参加,你这定亲宴必会十分红火热闹。
若老夫病怏怏的坐在那儿,岂不让大家拘束?而且老夫家里刚办过丧事,身上晦气未去,也实不宜参加你这喜宴。”以谢贤古江南大儒的身份坐在那儿,确会使那些江湖草莽感到压抑和拘束,这点我倒没想到。
不过谢贤古拒绝出席也在意料之中,是以我并未感到失望。只是谦声道:“如此学生就不劳烦谢师了。”
谢贤古却又道:“林生你即尊称我一声谢师,你这定亲宴我虽不能出席,但到时定会为你准备一份薄礼,着人代老夫给你送去。”
我不由受宠若惊,忙道:“谢师怎与学生如此客气?学生拜在谢座下,尚未曾给谢师奉上拜师之礼,安敢再让谢师为学生破费?礼品之事还望谢师莫要再提,折煞学生了。”
谢贤古笑道:“林生你那儿的话?我让你入我门下,是看中你的才气,岂是为要你的拜师之礼?能有你这样的学生,乃老夫的幸事,如今你要定亲,为师于情于礼都应有所表示。
再说林生你过来做护院,又陪我弹琴聊天,为老夫解闷,这些老夫可都当是拜师之礼收下了,将来不会再给你开工钱的。”
他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谢老夫人和谢锦婕也面露微笑。我不想谢贤古竟也能说出如此风趣的语言,笑道:“这些是学生份内事,不值甚的。”
未再提什么礼品之事。谢贤古夫妇这个中午比昨晚和今天早上明显吃得下东西了,我知道这是我上午用琴声对二人开解的功劳。
午饭后谢贤古要午休,我自回客房。不久谢锦婕的贴身丫头阿碧过来,给我送来两本书,说是老爷让送来给我看的。
我心道这谢贤古虽身份高贵,名望甚隆,却是颇能体谅人心。他想是怕我一人无聊才着人送书给我读,不由心下感激,忙谢过收下。
送走阿碧,我斜依床上翻阅那两本书,一本是唐高宗时由时任国子监祭酒的孔颖达组织了马嘉运,赵干叶,朱子奢等一批鸿儒学者奉御令钦编的五经正义,一本是当今大周则天女皇钦编的臣轨。
科举考试中无论是考明经科,还是考进士科,这两本书都是必考的内容。早在星星谷时,叶先生就给我找了这两本书,让我详细研读了。谢贤古也知道我对这两本科考用书已经十分精熟,怎么又送来让我读呢?
翻了一会儿,立即体会到他的用意,他让人送来的这五经正义和臣轨,正文虽与我以前读过的只字不差,但行间页边却注满他的读书心得,可以说是谢贤古儒学思想的精华。
我看着看着,不自觉的就坐直了身子,端正姿势认真读了起来。真不愧享誉宇内的鸿儒大家,那些批注里处处闪耀着他智慧的光芒,我原来自认为已经把这两本书研习熟透,现在看谢师的批注,心道自己以前真是井蛙观天了。
那臣轨倒没什么,只是当今那位则天女皇编定的人臣之道,用来指导朝廷内外的大小官员如何行人臣之事,尽忠事君,尽心为民。谢贤古的批注不多,却是十分精当的指出整本臣轨的根本用意在于指导人臣忠心事君,做君王的奴才。
同时也隐晦的指出了其中要臣子耿直爱民的虚伪。合上臣轨,我心中暗道我这位谢师对当今则天女皇不怎么满意啊!怪不得他身具经国纬世之才,却自甘隐于市间授课教书,而拒绝入朝出仕。
至于那本五经正义,谢贤古在此书上的批注很多,密密麻麻的,所有的空隙基本上全被他写满了,让我读得颇为吃力,却还是仔细的读了下去,因为谢贤古学术思想的精华基本上全在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