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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大坑)(1 / 1)

生命是什么?

这是一道可大可小的题目。一千个人或许有一千个答案,而只要出题人认可,那就是答对了。

别看林吹梦之前吓唬祖孙两的时候那么严肃,但是她放水可是一点没留手。有了上一次莲花公主的经验,林吹梦也不敢想当然了。直接抛出了这样一道主观论述题。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愿望完成度也和马金花的答题完整度是挂钩的,马金花答对的点越多,说的越是言之有物,那么愿望就能完成的又快又好。

马金花不懂这些,但是她深知这道题和自己孙儿的性命挂钩。一张老脸顿时严肃起来。心里则是有些慌乱,毕竟她大字不识,这辈子都没做过学问。忽然有人问她这样的问题。她都不知该从哪里答题好。

好在人老了,总还是有些阅历的,马金花摸了摸孙儿的脑袋。沉默了半晌,在香快燃到一半的时候斟酌着开口。

“生命是很重要、很珍贵的东西。人只有一次生命。能投胎转世为人,极为难得。要行好事。要身子正,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能随意抛弃割舍。父母给了我们这条命,要爱惜,要……”

马金花说了很多,因为她本身的局限性,她说的零零碎碎,东一榔头西一榔头。可以看得出她从未如此长篇大论过,也从未如此绞尽脑汁过。

说这话的时候,她还会小心的看林吹梦的眼神,想要看看自己有没有答对,但可惜的是,那位林姑娘面无表情,全然不像刚刚那么温柔,谁也看不出她对这个答案到底满不满意。

但老人家说着说着,猛地话音一顿。因为她忽然发现,自己说的这些似乎和她的做法相左了。

她嘴上说着生命的珍贵,要爱惜生命,不能随意割舍,但事实上,她似乎总是轻易抛弃自己的性命。她用血亲借命之法,把自己的寿数借给了自己的孙儿,以至于不过才刚刚四十多岁,就已经满头银发。而她来到这里后,更是一口一个舍了这把老骨头也要救瑞儿性命。

所以林姑娘问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呢?

林姑娘在提醒她生命的珍贵,对方也和老友胡一卦一样,觉得她该随缘,而不是用自己的命吊着孙儿的命吗?

这其中还是否有另一层考验?

马金花想到这,额头已经出现了细汗。她努力思索着破局之法,但因为她之前浪费了太多时间,香已经快燃尽了。

胡大见她这样,心中暗叹,这老人家终于发现了这道题的可怕之处了吗?

起先他听到这题后,还以为林姑娘放水了。

正常人听到这个问题,脑海中闪现的自然是生命的珍贵,他也不例外。但紧接着他就猛地意识到,这道题对他来说或许不难,但对于那位马金花来说,确实个大坑!

谁都可以说生命珍贵,但就马金花不能这么说,毕竟如果生命珍贵,她又在做什么?

可若是说生命不珍贵……这显然不是普世价值观。想来林姑娘也不会想听到这个答案。

林吹梦压根不知道这回事,她眼看着马金花说着说着忽然面色苍白的停下嘴。随后就一直怔愣的盯着燃烧的香。一副遇到难题的模样。

这道题还难?不可能吧?她这次真的是放水放得都够水淹金山寺了!

就在这时,一直苍白着脸的老人家缓缓开口。

“生命重要,但也不是那么重要。这世上,总有一些东西,比性命要重要。在我眼里,我孙儿的命就比我的命重要。”

马金花这次没有再看那位林姑娘。而是眼神虚虚的盯着那燃烧的香。她不知道自己回答的对不对,但她已经没有时间了。于是这一次,她干脆把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有什么说什么。

“我活了这么多年,小水村,周围的村子,还有前面的镇上我都去过。春去秋来。老婆子我见过不少风景,遇见了不少人,甚至老了老了,我还交了个狐狸当朋友。我庆幸生而为人,我庆幸自己活着能来到这世上看见这一切。虽然我一个乡下婆子,看见的太少了,但是我知足了。”

“所以我越是庆幸越是可惜,林姑娘你说,怎么瑞儿的命就这么短呢?怎么别的孩子都能健健康康的长大,偏他磕磕绊绊的活着,在鬼门关都挣扎几回了,我只盼他好好长大,好好看看这个世界,感受一下何为生命的珍贵。”

“奶奶……”

马瑞哽咽着,眼泪扑梭梭的流,任他用袖子擦了又擦也止不住。

林吹梦也因为这位老人家对孙儿的情谊而心中酸涩。然而就在这时,一声超大的吸鼻涕声出现,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林吹梦扭头一看,只见角落里缩着的几只狐狸全都眼眶微红,双眼含泪,其中以胡大最为狼狈,又吸了一个鼻涕。声音响亮,而一个狐狸团子没忍住,直接吹出了一个鼻涕泡。

大小狐狸们:嘤嘤嘤,太感人了!

林吹梦:……这群狐狸的感情倒是比她还丰富。

恰好这时,香燃尽了,香炉和灰烬凭空消失。

因为刚酝酿的一点感动被狐狸崽子的鼻涕泡打断,此刻的林吹梦面无表情,对比周围一群眼眶红红的家伙。倒显得有些冷酷无情了。

“答题已结束。恭喜回答正确。你的愿望必将实现。”

熟悉的结束语出现后,一个闪着金光的宝箱出现在了马金花的眼中。胡大一边为马金花高兴,一边使劲看去,他知道对方的身前一定有什么东西,但是这东西似乎只有答题人能看见。认他瞪大了眼睛,也看不出任何端倪。

而随后,他就见马金花做了一个抬手抓取的动作,下一刻,老人家干瘪的大手就多了一张纸。

胡大忍不住伸长脖子瞄了一眼,就见那纸上绘满了奇怪的字符,和那《大日轮回经》的封面一样,根本忍不住是什么字,只是多看了几眼,那字符就扭动起来,让他看得头晕目眩,赶紧收回了目光。

而大字不识的马金花压根不知道纸上的字符和正常人写的字是不一样的,她正想和林姑娘说自己不认识字,谁知一眼看去,她心神恍惚间,竟是不由自主的喃喃起来。

“以南为北,以北为南。向南九百步,向西九百步,向北六十步,向东三步,以百香。你就叫我章姥姥吧。”

她说话间,一股属于香樟的香气传来,马金花和马瑞一闻,本已经犹如死尸一般冰冷的体温顿时回暖。面色逐渐红润,虚弱的身体被注入了气力,只感觉自己的身体比以往的那些年都要强健!

其中马金花的满头银发,更是变成一头乌发!

虽然马金花不懂这是为什么,但是她再傻也知道现在的情况对他们绝对是有好处的!成了,这一定是林姑娘给的方法成功了。

马金花迅速忘了之前那几秒气若游丝的难捱,能让孙儿重获健康的身体,以及正常人的寿数,再苦再累也是值得的!

胡大没闻到香气,他看见这奇异的一幕,眼中有些恍惚,对于现在的情况感觉有些明白了,又有些不太明白。

“不不不,这可不是我们的功劳,都是林姑娘的提点!”

马金花欣喜着赶紧摆手,对着眼前的樟树妖解释道。

她没有半点要领功劳的意思,赶忙把她和马瑞的情况说了,说话间,时不时就用恭敬和感激的眼神看林吹梦一眼。末了还想当诚恳的又对自己之前质疑林吹梦的事道歉了几句。直言都是林姑娘宅心仁厚、法力强大,帮了她和马瑞!

“这都是你自己争取来的,不必谢我。”

林吹梦正被彩虹屁吹得有些羞愧,她之前看见这祖孙两一齐扑街的画面简直吓坏了,生怕系统出错,一个失误让他们一家子整整齐齐上路,想要去扶又怕好心办坏事,只能死盯着不敢动。

好在虽然过程有点吓人,但结果是好的。

当然,这一幕落在胡大眼中,就成了林姑娘八风不动的淡然自若,想到自己之前的一惊一乍,他顿时羞愧的心中暗叹自己果然还得多修炼。

正思索间,他就听到了章姥姥的喃喃自语。

“原来如此,愿来如此。”

胡大等人看去,就见那章姥姥老眼微亮,一指马瑞。

“一个生而早夭。”

又一指马金花。

“一个寿数将近。”

章姥姥眼睛越来越亮。一拍手道。

“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

“向死而生、枯木逢春!”

她浑身气机节节攀升,本来缥缈虚弱的身影竟是一瞬间就凝实了几分,身后的古树本体更是越发葱茏茂密!

而章姥姥则是对着那位雨中的林姑娘郑重一拜。眼中透着激动和醒悟。

“我参悟生这一道多年,本以为自己算是小有所得,身死道消之时只道奸人所害,时也命也,结果现在才明白,原来我还是个门外汉,现在方才入门。哈哈,向死而生方能枯木逢春!生和死竟是互相成就,原来如此!”

“救命之恩大,点拨悟道之恩更大。章百香永世难忘!日后如有用得上我的,请林姑娘只管吩咐!”

章姥姥这一拜比对马金花和马瑞的要更郑重和恭敬。毕竟她虽然得了这两人的恩,但在发现这两人的生命力如风中残烛后,她也把自己的生命力分给了他们算是回报。

而按照马金花的说法,眼前这位林姑娘,才是她实打实的救命恩人,更是祝她悟道的大恩人。这样的恩情,怎么样郑重和恭敬都是不为过的!

点拨?

她啥时候点拨了?

林吹梦有些懵逼的看着忽然对她拜谢的老树妖。

“我没做什么,不必谢我。”

章姥姥严肃道。

“林姑娘或许不是为了我,但是此等大恩,我是必须要答谢的。否则岂不成了猪狗不如之辈?”

林吹梦:你这话敢对着猪妖和犬妖来说吗?这个世界对猪狗的恶意实在太大了!我为猪猪和狗狗发声!

眼看着这位老树妖这幅样子,林吹梦不由想起了前几次收到的谢礼。想到那人参灵芝、蜜蜂尾针,以及还在庙外的‘二师兄’。她眼角一抽。干脆先下手为强。抬头看向了章姥姥的樟树本体。

“如果你真的要谢我,最近庙中多蚊虫,听闻香樟防虫,你可否给我一段你的枝条?”

山中蚊虫多,虽然那些小虫子不咬她,但是整天在她边上乱飞也实在烦人。

“这有何难?”

章姥姥说话间,却没有去取古树的枝条,而是拉开衣襟,手并为刀直切入胸膛之中,片刻后,她痛得闷哼一声,面色苍白,手中则是多了一截巴掌长、拇指粗的焦黑枯枝。侧边一片嫩芽。嫩绿若一汪春水。顶端一点火星明灭,青烟袅袅间,一股独属于香樟的清香浮现。

“这树芯防虫之效甚佳,还请林姑娘收下。”

林吹梦看着眼前黑黢黢,冒着青烟的枝条有些惊讶,这玩意儿弯成圆圈的话,不就是蚊香吗?

她好奇的接过,道了一句谢。

殊不知,边上的胡大看那炭条看得眼睛都要直了。

树妖本体被天雷劈过所形成的雷击木,竟是还自带木中火,这本就已经是极其难得,现在其枯木逢春,死气纠缠之下,多了一点生机。更是初具法宝之形。只需要稍稍祭炼,定然是了不得的极品法宝,千年大妖看了都要流口水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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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姥姥取下一截树芯后,模样有些虚弱,告罪了一声后,回到了樟树本体之中。她才刚刚重生,需要花些时间巩固。

林吹梦等人也没有多待,很快就离开了。等到马金花带着孙儿和鸡鸭猪离开。破庙里只剩下林吹梦和一群狐狸。

庙中,几个小狐狸有口无心的跟着念书。眼睛却时不时的朝着坐在竹椅上的林姐姐看去。

林吹梦本来还想不理,但是眼看他们一直静不下心来,只能无奈道。

“你们的小心思这是都飘到哪去了?”

正沉浸在自己心思之中的胡大一个激灵,还以为林吹梦在说他。结果就听见边上的弟弟妹妹期期艾艾的声音。

“林姐姐。”

“林姐姐,我们……我们今天也能向他们那样吗?”

“我们今天不想吃糖了,我们也想许个其他愿望。可以吗?”

几只小狐狸团子期期艾艾的仰头看向林吹梦。清澈的眼中满是好奇和期待。

“胡闹!”

胡大一惊,赶忙对林吹梦道歉。

“抱歉,林姑娘,这群小崽子年纪小不懂事,我这就教训他们!”

看来平日里林姑娘对这群崽子的优待让他们找不着北了,这群笨蛋难道是忘了之前那莲花公主是怎么吐血的了?

狐狸可不就是狐闹嘛。

林吹梦下意识的想,把自己给逗乐了。她抬手拦住胡大的动作。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她嘴角微勾。看着蠢蠢欲动的小狐狸道。

“不过你们知道我的规矩,平常吃糖是我给你们这些幼崽的优待,但你们若是想象那莲花公主和马婆婆那样对我许愿。一旦答错题,天雷可是不会留情的哦。”

这话一出,本来忘性大、好奇心重的小狐狸们才终于想起了之前莲花公主的惨状,毛茸茸的几个小团子顿时身子一抖。赶忙胡乱摇摇脑袋。

“不了,不了。”

“林姐姐是我们错了。”

“我们不许愿了。”

天雷实在太可怕了,小崽子们可没有那种拿命去赌的勇气。

林吹梦笑了一下继续教书,没再说什么,毕竟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她知道这些小狐狸崽子的心理年龄也就和大牛他们差不多。会好奇这些完全正常。

但是胡大可不这么想,他回头瞪了这群胡闹的弟弟妹妹一眼,心里想着回家必定上告老祖宗,好好教训一下这群心大的小狐狸。林姑娘对幼崽心软是他们的幸运,但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这群小崽子若是在别处这般拎不清,可是会出大事的。

一直到了晚上,大牛等孩子都没出现,想来是被大人拘在家里了。倒是蜜蜂妖们信守承诺,把她要的蜂蜜和蜂王浆送来了。

林吹梦坐在摇椅上,把玩着那根枯枝。虽然这枯枝黑黢黢的,但是并无半点炭黑沾染在她手上。

顶端的火星看着弱小,但就算她拿手掐都没有熄灭。最妙的是,仔细一看,这火星烧了这么久,枯枝之前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半点灰烬都没有。

林吹梦拿起一根枯草凑过去,但那火星明明灭灭,却始终没有点燃那枯草。反而……

【这草是不是比刚刚绿了点?】

林吹梦看着手中枯黄的草叶愣了一下,得到系统的肯定答复后,她把枯草从火星处移开,枯黄中夹杂的那点嫩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

这该不会还是个宝贝吧?

不过林吹梦琢磨了一下,发现这玩意儿哪怕是个宝贝,但对于她来说,似乎也就能起个蚊香的作用。

她摸了摸那好似翡翠一般清透的嫩芽,到底没舍得把它插在破庙角落驱蚊,而是抬手把这截枯枝往腰带处一插。反正她的衣服水火不侵,这火星似乎也烧不坏东西。那干脆放在身上好了。这样驱蚊效果也更好。

淡淡青烟携裹着的清香,清新淡雅,并不浓艳,闻之使人凝神静气、心平气和。当做香薰用也是不错的。

林吹梦嗅着那股清香,犯懒得连竹床都没去,直接在竹椅上就缓缓闭上了眼睛。

又是她?

当余光注意到那抹月白色的身影,石盆中的白龙缓缓抬起头。金色的竖瞳一眨不眨的看着黄泉水边的女人呢。

对方两次都是悄无声息的出现,他甚至都不知道她来了多久了。

而在发现对方之后,白龙方才闻到一股清香,是樟木的香气。不对,这不是普通的樟木香。这香竟是有蕴养神魂的功效。

白龙深吸一口气。就感觉到一直疼痛的神魂得到了少许安抚,但他依然默不作声。直到观察了一会儿,眼看着对方对着黄泉水站立许久。他才冷不丁开口。

“你在看什么?”

又是这个梦啊。

林吹梦恍惚的想了一下。

她扭头看向白龙,摸着下巴深沉脸道。

“看我的脸啊,我这长相也还行吧?”

白龙金色竖瞳一扫,说实话,这女人的相貌精致灵秀,自然是美的,但不过皮囊罢了,只有肤浅之人才会过分在意长相,想到这女人之前对自己动手动脚的无耻行径。白龙面色微冷,就要嘲讽对方长相丑陋。谁知话还没说出口。对方紧接着就又道。

“你觉得我长得怎么样?还能看不?应该也没有那么像许愿池里的王八吧?”

林吹梦想到这一天的事,心里暗叹,她到现在还没想通,莲花公主等人到底是怎么会想到找她许愿的。她也没拿着大喇叭满世界宣传自己能帮人实现愿望啊。

再加上那一个接一个抬着礼物来找她许愿的做法。实在让她越想越觉得自己就仿佛那许愿池里被硬币砸头的王八。

本来还想冷嘲对方貌丑的白龙:……不至于,不至于。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今天好几个人都来找我许愿。都是遇到了性命之忧,求我救命。”

林吹梦走过小河,随性的席地而坐,锁龙柱不高,她一侧头就能看见石盆里的小白龙。

“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知道,答对我的题目,我就会帮他们实现愿望的。”

白龙侧眸:“答对题目,就能实现愿望?任何愿望吗?”

林吹梦随意的点点头:“自然。”

白龙冷笑:“好大的口气。世人欲壑难平,从青春永驻、长生不死到白日飞升,你难道都能实现?”

“小了,格局小了,只要能回答对我的问题,就算是对我许愿举家飞升,鸡犬升天都可以。”

林吹梦微抬下巴,故作高傲的开口。

“怎么样?要不要对我许愿啊。只要你能回答对我的问题,我包你从小细条变成粗大壮哦!”

反正是在梦里嘛,吹牛又不用上税!

小细条·白龙:……

若非他神魂被禁锢在这,被磋磨千年,他又怎么会如此虚弱?若是他全盛时期,他的身躯自然是又粗又……咳咳自然是遮天蔽日!

眼看这白龙又扭头冷着脸不理她了。林吹梦只觉得好笑。

“小东西气性怎么那么大呢。”

正所谓当你弱小的时候,连生气都会被当成可爱。

曾经白龙恨极了被算计,被忌惮被禁锢。但是现在他宁愿眼前的这个女人也忌惮自己,在锁龙柱再添几道禁锢磋磨他的禁制,也不想听见她用这么轻佻的语气和自己说话。

白龙金色的竖瞳冷冷看她。试图吓退对方。

“别叫我小东西!”

“可我又不知道你的名字。该怎么叫你?”

若这不是梦,哪怕是被一条蛇这么冷冷的盯着,林吹梦大概都会害怕的不敢靠近,但面对这梦中的小白龙,她却笑意满满道。

“你有名字吗?若是没有我给你取一个吧。就叫白小小怎么样?”

林吹梦毫不客气的剽窃了胡小小的名字。

白小小?你怎么不干脆叫他白细条呢!

这个女人显然是在故意引他生气,白龙这辈子见过很多人,敬畏他的、臣服他的、忌惮他的、嫉恨他的,却从未见过这样胆敢如此轻视他的女人!

“白云州。”

白龙冷声道。

“吾名白云州”

梦里的龙竟然还有名字吗?

白云州,倒也挺好听的。

“我叫林吹梦,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的吹梦。”

林吹梦好奇的问道。

“你的云州是哪个云哪个州啊?”

白云州闻言,竖瞳闪过森冷的光。

“自然是云州城的云州。”

云州城是哪?林吹梦迷茫了一瞬,随后觉得应该是自己曾经在哪听过,所以才会梦到这个名字。不过她还是很捧场的对着白云州比了个大拇指。

“好名字,一听就器宇不凡。肚子墨水很多的样子。”

白云州淡淡扫了一眼她。

“你这话一听就肚子墨水不多的样子。”

这小家伙还挺刻薄。

林吹梦倒是没生气,反而诚恳的点点头。

“对啊,我确实是个学渣,全身上下最有文化的大概就是我的名字了。”

虽然不懂学渣是什么,但是结合上下文,白云州大概能听懂。本来还言语讥讽的他被某人突如其来的真诚弄得一噎。

明明是这个女人先言语轻佻,他只是想言语回敬一下,结果现在搞的……竟是他针锋相对,得理不饶人了。

他沉默了一下,最后脑袋低垂趴回去,语气怏怏道。

“……你的名字确实不错。”

“谢谢,我也这么觉得!”

林吹梦毫不客气的接受了赞美。这是孤儿院院长奶奶给她取的,她特别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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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几天,大牛等孩子再次回归了破庙学习小组,林吹梦觉得生活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平静。但是胡大却不这么想。

虽然他家老祖宗只对莲花公主和马金花说过林姑娘这的事,但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经过上次林姑娘在林中大发神威,灭杀胡剑等胡蜂的事情后。破庙住了一位奇人的消息就在附近山头蔓延开来。

几天前,莲花公主来了破庙,回去后立刻封闭蜂巢,全无之前的惊慌引得暗处无数妖鬼侧目,当日樟树妖枯木逢春的声响同样惊动了附近的妖鬼。

就像胡大当初震惊的那样,这些妖鬼自认为在这附近山头也算是修行了不少年头。本以为这山上的一草一木都是最熟悉不过,却不想,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竟是一直隐藏着一位树妖,还是一位千年树妖!

对方手段高明,甚至一直被雷火劈死他们都不曾注意到这千年树妖。这样的千年大妖显然不会是在躲他们。能逼得她隐姓埋名在这的绝对不是善茬!

当然,这些都暂且牵扯不到他们这些小妖身上。他们更想知道的是,那位住在破庙中的奇人到底是怎么个奇法。

能让莲花公主去了一趟,就仿佛有人撑腰一般,底气十足,更是让已经被雷劫劈得死的不能再死的树妖浴火重生!

趴在破庙门边的胡大微微抬眸,细长的狐狸眼扫过外面的林间,仿佛能看见躲藏在那些暗处窥视的妖鬼们。现在的破庙看似门可罗雀,但怕是在这附近山头已经出了名了。

而且最近不只是黄家的,现在白家、柳家、灰家的也见天的上门拜访。都把老祖宗给烦透了。

胡大转头看向庙中的林姑娘。他知道,以林姑娘的能耐,外面那些妖鬼肯定瞒不过她的眼睛,但她却毫不在意,照旧坐在竹椅上,漫不经心的教导着小狐狸和孩子们念书。让人看不清她想要做什么。

深夜,今夜天气不好,弯月躲在厚重的云层之中。往日的繁星现在只余零散几点。不久前才下过雨。草叶上黏着细小的水珠。呼吸间能感到空气的厚重湿润。

这本该是一个宁静的夜晚,但此刻却多了一抹暗潮涌动。

悬崖边,一处巨大的蜂巢之中,飞出一群黑云,仔细看才发现,那是一群拳头大的胡蜂。其中还有不少巴掌大的胡蜂,但为首的一只胡蜂却并大。甚至可以说很小。他只有普通胡蜂的体型,也不过指甲盖大点。但不同于浑身黄黑交加的同类,他通体纯黑色,甲壳泛着幽光。

胡蜂群很安静,只有最前方有点嗡嗡声。

“大王。不若再探查一番。冒然过去,恐怕有诈。”

“那莲花封闭了蜂巢,再探查也无济于事。至于破庙那边……”

胡玄之冷笑。

“我那日在庙外的林间待了足足半个时辰,她却连出来见我的勇气都没有。这不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

那日他以原形落在林间树冠之中,却并没有如暗处那些窥视的妖鬼一般隐藏自己,而是刻意释放妖气,浑身妖气冲天。这是一种隐晦的试探,更是一种挑衅。就仿佛在别人门口撒尿一样恶劣。

无论那个女人是人族还是异类,只要她稍微有点脾气,遇上这种事都得给点反应。毕竟这次不给个教训,那下次岂不是要被人骑在头上倒立拉屎?

但没有,那个女人愣是眼看着他在门外“撒尿”撒了半个时辰,都要尿虚脱了,都没有给他一个眼神。

这叫什么?这叫怂!

胡玄之笃定,那个女人一定是因为他的妖气,知道他不好对付,所以害怕的连出去见他一面都不敢。故意装作没看见他!

想到这,胡玄之眼神闪过一丝杀意。

“那个女人或许有几分手段,不过也不足为惧。等我处理了那群蜜蜂,就去杀了她,以报我儿殒命之仇!”

巴掌大的胡蜂左大臣嗡嗡嘀咕。

“可那莲花公主确实是去了破庙后才封闭的蜂巢,一副底气十足的模样。实在是有些蹊跷啊。”

胡玄之轻蔑道。

“行了,别叽叽歪歪了。你只道那莲花公主封闭巢穴是底气十足,焉知她不是故弄玄虚,以此来迷惑本王?这些娘们向来就喜欢动这些小心思。须知打铁还得自身硬!”

说话间,他的速度又快了几分,左大臣只得闭嘴不谈,紧跟上去。

他们离开后,附近林间冒出几点幽光,乃是周围小妖们的眼睛。这些日子,他们一直都在盯着西山这群胡蜂的动向,发现胡蜂终于出动了。一群小妖们对视一眼,悄咪咪跟了上去。一方面是为了看热闹,一方面……若是两败俱伤的话,他们也好捡个漏。

青砖墓穴之中,胡小小飞奔到老祖宗的门外表示有事禀报。得了老祖宗的允许后。她迈着小爪子走进去。脆生生的表示。

“老祖宗,黄信说那群胡蜂有动作了。问咱们要不要去看热闹!”

虽然见过莲花公主一次,虽然胡小小在林姐姐的面前软萌可爱,但作为一个从小就知道弱肉强食的山野小狐。她依然带着几分兽性的冷漠。完全不觉得自己在人家生死存亡之际看热闹有什么奇怪的。

和莲花公主有过交际的胡一卦同样如此,她只是啧了一声。心想那群黄皮子真是贼精,这时候还不忘来她这卖个好。

不过有热闹不看白不看。养伤有些日子的胡一卦站起身抖抖毛就走了出去。

参天古树上,巨大的蜜蜂巢安静的垂挂着。这几天来,没有一只蜜蜂从蜂巢出去过。也没有任何动静传来,有的只是一片死寂。若是常人见了,怕是还以为这是废弃的蜂巢。

但是胡玄之却知道,这里面有多少甘甜的美味。光是想想蜜蜂那带着蜜味的甘甜血肉,他只觉得喉咙干渴、口器发痒。

他已经察觉到林间暗处有妖鬼藏着看热闹,但是他并不在意,而是迫不及待的带着胡蜂大军靠近。远远看着,就仿佛天边飞过一片黑云笼罩住了蜂巢。

“莲花,我儿好意想要留你们一命,上门求娶,愿结两姓之好,结果你却不仅把他拒之门外,更是伙同他人害我儿性命。如此恶形恶状,简直是天理难容!”

通体漆黑的细小胡蜂扇动翅膀,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批判着。眼中却涌动着无尽的贪婪。

“现在,我就要替我儿报仇,踏平你这弹丸小国。不过念在都是蜂族,你也算我小辈的份上,你若是开门迎我进去,我还可以留你一条全尸!”

蜂巢内,王宫大殿之中,站着黑压压的一片人。全都是国中的大臣、将领。蜂后莲花端坐在王位之上,边上还设有一张宝座,坐着的乃是木樨。他已是莲花的王夫。

听着外面胡玄之冠冕堂皇的话语,木樨面色难看。莲花抬手摸了摸他的手以示安抚。然后她站起身。声音清晰传到蜂巢外。

“胡玄之,你说的倒是好听,但只要有眼睛的,又有哪个看不见你的狼子野心,先前你想要利用胡剑娶我,以此蚕食我国不成,现在又想硬来。就你也配和我替同为蜂族?”

莲花冷笑。

“嘴上冠冕堂皇,下手狠辣无情,当真是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胡玄之面色一冷。

“好个牙尖嘴利的丫头。只是不知道,你待会还有没有这个胆子对我说这话!”

反正他也不是人族,不需要遮羞布,眼见在言语上没逃到好,他当即一声令下。胡蜂大军立刻分为几波,开始冲锋!

听到外面的动静,丞相等人看向蜂后莲花,见对方没开口,他们齐齐跪地,声音震天。

“王,请下令!”

莲花看着跪地的臣子,想到蜂巢内驻守的大军。她闭了闭眼,把最后一丝软弱扼杀,再睁眼时,是全然的冷酷和坚定。

“去吧,一切……照计划进行!”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今日无论付出多少代价,她都要彻底灭杀胡玄之!

“谨遵王令!”

丞相等人齐齐应声,随后迅速离开大殿。

片刻后,无数的蜜蜂出现在蜂巢各个出口,开始抵御疯狂进攻的胡蜂大军。

蜜蜂天生就是敌不过胡蜂的,一只胡蜂能轻易杀死数十只蜜蜂。拳头大的胡蜂趴在蜂巢上不断往里挤。狰狞的口器疯狂撕咬所有他们看得见的蜜蜂。

蜜蜂们的抵抗就仿佛纸一般薄,只是坚持了不到一刻钟,本来封闭的蜂巢就被打开了数道缺口。

“杀!”

“都给我冲!”

“吃了他们!”

更大的胡蜂将领们带着一群士兵冲进蜂巢。进了蜂巢,他们自然而然变为人形。胡蜂黑甲兵黑压压的一片。

“果然只是虚张声势。”

胡玄之轻蔑一笑。飞进蜂巢之中,变作一个黑瘦的中年人,他嗖的一下拔出佩剑。高高在上的下令。

“将士们,给我冲。抓到莲花者,重重有赏!”

胡蜂大军们顿时兴奋了,仰天嘶吼着,朝着那些柔弱的蜜蜂妖们挥舞着手中的佩剑。他们好似推土机一般横推过去。所到之处、残肢断臂、尸横遍野。

左大臣不放心的跟上去,“大王,这么快就攻进来。莫不是有诈?”

按照他的推算,那群蜜蜂妖起码该坚持小半个时辰才对。这才一刻钟……也太快了点吧?

“这群只知道酿蜜的家伙打不过我们食肉的胡蜂不是很正常的吗?能有什么诈?”

胡玄之哼笑。

“就算有诈,有我在这,他们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说话间,他踩过一个蜜蜂妖死不瞑目的尸体,得意的往前走去。

与此同时,莲花好像石雕一般站立不动,面无表情的听着蜂巢内各处的惨叫和哀嚎。直到她感应到了丞相传来的消息。她才看向了木樨。话语中透着一丝扭曲的杀意。

“来吧,木樨,我们该让太阳升起来了。”

木樨深吸一口气,握住莲花的手。眼中是同样涌动的杀意。

“机会只有一次,这一次,必定要让胡玄之魂飞魄散!”

话音刚落,两人联手启动了阵法。只听轰隆隆的巨响传来。蜂巢各个出口猛地关闭!

砰!

一支胡蜂军队被城门关闭的声音吓了一跳。他们扭头看去,发现刚刚打开的城门此刻关闭得严丝合缝。他们赶忙去推。却发现根本推不动。

这是怎么回事?

带头的将领面色一变,当即对着心腹吼了一声。

“快,去通知大王,小心有诈!”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一阵奇异的嗡嗡声出现,迅速充斥了整个蜂巢。就好似成千上万只蜜蜂正在以一种奇怪的节奏不断振动翅膀。

那声音好似浪潮拍打、不绝于耳,听的人无端端心中升起一股暴虐和烦躁,有人想要捂住耳朵。却根本无济于事,这声音仿佛直接钻入了他们的颅骨,直接刺入他们的大脑。让他们脑浆咕噜噜的沸腾。

热,好热,怎么会这么热!

蜂巢内的温度不知何时开始升高,众人眼前的空气都被扭曲,蒸腾的热浪扑面而来,让他们的呼吸都成了一种负担。

只是几个呼吸间,本来还在四处追着砍人的胡蜂们就已经浑身汗如雨下,弱一点的虚脱的摔在地上。好一点的也腿软脚软的拿剑当拐杖。而他们四下望去,之前溃败四逃的蜜蜂妖们,此刻已经看不见半点踪迹。

这个时候,再傻的人也知道不对劲了,分散在蜂巢各处的胡蜂将领虚弱的喊道。

“快,快去禀告大王!”

然而这却并不是结束,嗡嗡嗡的振翅声越来越响,众人的头越来越疼,蜂巢内的温度也越来越高。忽然间,以声凄厉的惨叫响彻云霄。

“啊啊啊!”

胡蜂们慌乱的看去,只见一个同伴竟然无火自燃了!大火噌的一下就舔满他的全身。根本来不及去救,只是眨眼间,一个膀大腰圆的胡蜂妖就被烧成了一具焦骨,砰的一下摔在地上碎成几段!

胡蜂们呼吸一窒,还没来得及从惊恐的情绪中回过神来,下一秒凄厉的惨叫再次响起。一声、两声、三声。身边的同伴一个接一个的无火自燃。谁也不知道下一个到底是身边的同伴还是自己。

烧焦的气味引得这群刚刚还血腥屠杀的胡蜂们干呕不止,他们瞳孔收缩如针尖大小,浑身哆嗦,不觉间已经泪流满面。显然是恐惧到了极点。

“啊啊啊,大王救我,救我啊!”

眼睁睁看着亲近的大臣在自己眼前自燃变为一具焦骨,胡玄之汗水顺着下巴滴答滴答的落下。他甚至分不清这是热的,还是吓出来的。

他更是搞不懂,明明刚刚他们还势如破竹,怎么眨眼之间,一切都变了。

他强撑着虚弱的身体,咬牙怒吼。

“莲花!这是不是你搞的鬼?!你出来!”

死亡的阴影让胡玄之没了之前的高高在上,他发髻散乱,手持佩剑如疯子一般闯入大殿。试图把背后搞小动作的蜜蜂蜂后给杀死。

但是没用,他找遍了宫殿,可别说蜂后莲花了,连其他蜜蜂妖的影子都看不见。

“出来,你给我出来!”

此刻蜂巢的温度已经到了极度可怕的地步。胡玄之恍惚间仿佛看见了周围的桌椅墙壁等一切器物缓缓融化。

钻入脑中的嗡嗡声越发响亮,汗如出浆,短短时间就觉得自己要被热成干尸的胡玄之痛苦跪地。

纵然他有千般手段,此刻竟是一样都使不出来。他开始慌了。就仿佛当初的胡剑一般。惊慌失措的求饶。

“是我错了。莲花。是我错了。我认输!”

“看在同为蜂族的份上。你绕了我吧!”

“别杀我!你不能杀我!”

“你知道我背后之人不是简单的,若是你敢杀我,我的主人不会放过你的!”

对于胡玄之或是求饶或是威胁的话语,空中只是传来莲花充满扭曲杀意的声音。

“我曾向林姑娘许诺,要以你的血肉庆贺太阳的到来!”

“胡玄之,今日你必死无疑!”

她话音刚落,充斥着整个蜂巢的诡异嗡嗡声一齐拔高,这诡异的乐曲仿佛来到了高潮部分,提前庆贺胡玄之的死亡!

下一秒,胡玄之浑身无火自燃,此刻的温度高得可怕,他甚至来不及惨叫一声,就已经化作飞灰、魂飞魄散。

至此,整个蜂巢内所有被引诱进来的胡蜂全部死亡。嗡嗡声在此戛然而止。整个蜂巢一片死寂。

随着胡蜂攻入蜂巢,林间看热闹的妖鬼们也有些犯嘀咕。虽然胡蜂确实很强,但这些蜜蜂也败得太快了吧?这眼看着竟是……不到一炷香就要被胡蜂全部吃下了?

他们中可是有小妖开赌局赌蜜蜂们赢的,照这个架势,他今天还能留条裤衩子体面的回家吗?

草丛中,一只黄鼠狼悄悄的靠近窝在地上的老狐狸。

“胡一卦。你看着情况是怎么回事啊?”

“我怎么知道?”

胡一卦瞄了一眼黄仁,语气很是不好。

黄家几个孩子的名字一字排开就是仁义礼智信,是黄家之前的那位老祖宗取的。只是这群黄皮子和仁义礼智信半点不沾。遇到险境就献祭老祖宗,虽然也是那位老祖宗自己愿意的。但……呵呵,反正一窝子都不是什么好饼。

黄仁仿佛感觉不到老狐狸的排斥一般。笑嘻嘻的表示。

“这不会听说您老和破庙里的那位奇人有些交情吗?都传闻那位莲花公主去了破庙向那位奇人讨了个救命之法。所以这几日才有底气静待胡玄之的到来。结果现在这……莫非传闻有误?”

胡一卦眼眸微动。听出了黄仁的试探,他看似在问莲花公主取得救命之法的传闻是否是假的,其实是在问那位奇人,到底有没有真本事。若是有,那为何胡玄之不到一刻钟就攻入了蜂巢。

胡一卦虽然不待见黄仁,却也不愿意在这时候堕了林姑娘的名头。自认为对林姑娘已经有了几分了解的老狐狸扫了眼暗处竖起耳朵的小妖们。

想到胡大之前和她说的那天的事,老狐狸淡然自若的表示。

“莲花运气好,既然她的人通过了林姑娘的考验,那么他们就已经在林姑娘的庇护之下,胡玄之?呵,他算什么东西?”

一个仗着蜂毒才有几分名气的胡蜂,不过四百多年的道行,也就和她打个平手,怎么可能是林姑娘的对手?!

听着老狐狸那笃定的语气,黄仁的小眼睛闪了闪。其余的小妖却不怎么相信,那胡蜂大军都攻进去了,虽然看不见里面的情形,但那股血腥气谁闻不到?啧啧。怕是现在那蜂巢内已经血流成河了吧?

就在这时,有眼尖的小妖却忽然道。

“咦?你们看那蜂巢!”

众妖看过去,顿时睁大眼睛,只见蜂巢各个出入口竟然多了一层薄薄的结界。这就是蜂巢的门了。但问题是,刚刚他们可是亲眼看见这蜂巢各处的‘门’被胡蜂无情的打破攻入的。

而且就算蜜蜂们还有余力,那也该是把剩余的门打开跑路啊,这怎么还再次关门了呢?方便胡蜂们好关门打狗、瓮中捉鳖吗?

众妖起先还以为是蜜蜂中出了叛徒的时候,但是很快他们就发现不对劲了。因为那蜂巢忽然传出了一阵阵的嗡嗡声。因为有结界,声音有些闷。而随着声音的出现,那蜂巢竟是……亮了起来?

他们实在无法形容眼前的情况,奇怪的嗡嗡声让他们有些头晕。那蜂巢黑漆漆的,分明该是一点光都没有。但它却逐渐‘亮’了起来。

本来天黑之后,这蜂巢看上去黑漆漆的一团还可以理解。但是随着周围光线逐渐亮起,本该黄褐色的蜂巢依然是那黑漆漆的一团剪影一般。周围的景物反倒是在它的‘照耀’下开始显眼。

不看那头顶的夜幕星空,众人还以为是晨光照下来了。本来藏身在各个阴暗角落的小妖们互相面面相觑了一下,随后吓得往更深处缩了缩。

而再看那黑色的蜂巢,看久了竟是觉得刺眼。他们下意识的偏头不敢去看,随后才注意到有些热。并且随着周围的光线越来越亮,这个温度还在逐渐升高。草叶上的露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蒸发。

只是几个呼吸间,整个山头已经亮如白昼。附近山头都已经有‘晨光’蔓延,他们甚至听见了山下村子里公鸡打鸣的嘹亮声音。

天亮了吗?没有。

一众妖鬼趴在原地喘着粗气,只觉得此刻不是在初春,而是到了盛夏的正午,被太阳晒得干渴不已、头晕眼花。

然而所谓的盛夏正午的太阳,不过是古树上黑漆漆,圆滚滚的蜂巢。

林间一片死寂,片刻后。有声音颤抖道。

“你们听到了吗?”

听到了什么?是那让人头晕目眩的嗡嗡声,还是那蜂巢传来的凄厉的惨叫声?没人说话,胆小的妖鬼们已经一步步的倒退着离开了原地。

胡一卦等人则是沉默的听着胡玄之愤怒的怒吼、崩溃的求饶、再到歇斯底里的威胁。当这以蜜蜂振翅谱写的诡异乐曲达到尾声的时候。他们听到了蜂后莲花的杀气四溢的话语。

“我曾向林姑娘许诺,要以你的血肉庆贺太阳的到来!”

“胡玄之,今日你必死无疑!”

太阳的到来?

什么太阳?天明明还没亮啊。

一众妖鬼抬头看了眼漆黑的夜空,随后用一种恍然又惊惧的眼神看向了那不断散发着光和热的‘黑色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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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暗的石洞内。一股腥臭的妖气涌动。

一个沙哑的老头声音响起。

“胡玄之死了。”

一个娇媚的女声道。

“那是谁?”

老头:“一只四百年的胡蜂。我的手下之一。”

“四百年的胡蜂?”

女子不屑一笑。

“这么弱的手下,死了难不成你还伤心了?”

“这个废物死了也就死了,但噬魂丹需百毒炼制。现在却缺了一味蜂毒。虫妖稀少,道行看得过去的更少,我当年废了些功夫才找到的那么几只,这些年陆陆续续竟是死光了。我又得费工夫去寻了。”

“你帮我走一趟,把胡玄之的尸体带回来。用他剩余的蜂毒将就着应该还能炼一炉噬魂丹。我这就剩一枚噬魂丹了,下个月还等着用呢。”

老头声音不急不缓,却透着一丝冷酷杀意。

“顺便帮胡玄之报个仇,怎么说也是我的人。敢对他动手,就是动我的脸面。”

“你个老头子倒是会使唤人。”

女子不满意的哼了一声。

老头叹了口气。

“没办法,这个月到我了,你知道的,马上就要月末了。我已经拖了几天,若是再不去白龙堆,上头怕是有话说了。”

“行了,我知道了。”

女子的声音低了下去。片刻后,一个打扮朴素的农家女扭着腰从山洞中走出。她的模样很是俏丽,只是额头和眼角有不少细纹。分明皮肤白嫩,但看着应该年纪不小了。

农家女摸了摸脸上的细纹,眉头皱了皱。这张皮她还蛮喜欢的,但时间太久已经干巴了。算了,还是快点帮老头拿回蜂毒,然后去人间城镇换个皮吧。

破庙外,春光明媚,绿草如茵。树叶婆娑间是草木独有的清香。混合着貌美女子身上的樟木香,让人闻之心就静了下来。

“这几日的阳光还挺不错的。今日照旧去外面吧。”

清晨,勤奋的小狐狸们已经来了。大牛等孩子则是要到中午过了才会来。林吹梦招呼小狐狸们去外面念书。毕竟还是小崽子呢,多晒太阳才长得壮。

比起冰冷的地砖,小狐狸们自然更喜欢窝在柔软的草地上念书,于是高高兴兴的就出去了。唯有胡大步子一顿,随后才跟了上去。

他看着今日灿烂的晨光,脑海中闪过的却是那日的‘黑色太阳’,分明春光明媚,照在他身上,却让他有些发冷。

这可以说是那夜去看热闹的妖鬼们独有的后遗症了。往常一些喜欢晒太阳的小妖们连门都不出了。躲在黑漆漆的洞穴之中,仿佛一下子成了见光死。

所幸他的几个弟弟妹妹们太过年幼,加上父母要看家,所以当时老祖宗只带了他去,之后几个小崽子也只是听了只言片语罢了。否则他们此刻哪里还能在太阳下撒欢?

胡大敬畏的看了一眼林姑娘,想到了那夜过后的早晨。她也是看着天,用那若无其事的语气道了一句。

“今天的阳光真不错。”

只是这一句话,却让当时的他瞬间头皮发麻。虽然之后林姑娘并未询问昨夜的事情,虽然林姑娘在村里那些孩子说起那夜公鸡报晓之时也并未多说什么,言语中仿佛信了他家老祖宗让马金花安抚山下村民的山火谣言。

但是胡大清楚,林姑娘一定什么都知道。她哪怕睡了,也绝对比昨夜看了全场的他们更清楚那夜发生了什么。毕竟……那本《大日轮回经》本就是林姑娘送到那群蜜蜂手上的。

《大日轮回经》、太阳。此刻他终于明白了那日在破庙之中,林姑娘和莲花公主对话的意思。甚至连林姑娘当日出的有关蜜蜂胡蜂的题目,在经过那个血腥炙热的夜晚后,都多了一抹意味深长。

莲花公主不惜以上千蜜蜂妖的性命为诱饵,引得胡玄之带领胡蜂大军冲进蜂巢,他们当时都以为蜜蜂群中有叛徒,胡玄之要关门打狗。却不想,被关门打狗的反倒是胡玄之自己。

上万的胡蜂精锐惨死,一头扎进‘太阳’内部,被活生生炙烤而死。并且魂飞魄散,唯有一堆灰烬被从蜂巢中推出,哗啦啦洒了一地。

以前胡大以为血染大地恐怖,现在再看,那一堆堆胡蜂的骨灰覆盖住地下黄土,才是真正让人毛骨悚然。

紧跟着蜂巢再次封闭,胡大等看热闹的妖鬼们从头到尾都没见到莲花的面。好好的一场热闹,却看得他们心脏鼓噪、双腿发软。

也有人暗自嘀咕,或许是莲花公主从破庙获取救命之法的时间太短了,所以才不得已要牺牲子民的性命做诱饵。

而现在蜜蜂们打了胜仗,胡蜂蜂巢只有一群老弱病残,里面的好东西唾手可得,但这群蜜蜂却选择闭关锁国,想来也是强弩之末,或许有机可乘。只要他们出手,就能坐收渔翁之利。

但是说一千道一万,看着那满地的胡蜂骨灰,和那炙热的‘黑色太阳’,却没有哪个妖鬼敢上前的一步的。

那天起,更多的妖鬼前来拜访他家老祖宗,试图探听莲花公主从破庙所得到的救命之法,到底是什么东西。才能造成那夜诡异的一幕,让一群本该必死无疑的蜜蜂绝地翻盘,反过来坑杀胡玄之连同上万胡蜂大军。

他家老祖宗不堪其扰,被烦得整天在家骂骂咧咧。

但也是从那天起,原本一直在破庙外,林间暗处窥视的各路妖鬼悄无声息的退去了。甚至住得近的直接连夜搬家。

胡大想到那几日的暗潮汹涌,想到当时林姑娘的淡然自若,此刻再看这恢复往日宁静的破庙,忽然明白过来,想来这一切都在林姑娘的意料之中吧。

“听大牛说,前两天夜里出了个怪事,半夜忽然鸡叫,然后村里人起来一看,天还是黑的,但是村子连同周围几座山,方圆数百里竟然已经天光大亮。并且就这么一直亮到了白天。马瑞奶奶出来说是山火造成了。让最近村里人少上山,也不知道哪座山头被烧了。”

“我是没注意啦,我当时睡得可香了。”

“不过好像也是那天早上起,我那边的几只小狐狸好像有点奇怪,总是偷瞄我。”

“平日最沉稳的胡大也是如此。”

“哦对了,清早我出门闲逛一圈,远远看见一只小兔妖以原形在草丛吃草,我多看了一眼,结果那兔子一看见我,就尖叫着四爪狂奔。那声音……我都没想到兔子竟然会叫的那么惨烈。而且你猜怎么着?我走过去一看,原地竟然还有两粒兔子屎!”

某人嘀嘀咕咕的声音好似一阵清风吹散了阴暗石窟中的死寂和沉闷。

白云州金色的竖瞳依然淡淡。但看他龙尾轻摆就能知道,他现在的心情不错。而林吹梦倒是没发现这些,略带忧愁的摸上自己的脸蛋子。

“你说说,我长得有那么吓人吗?”

她都没有靠近,就隔着老远一人一兔对视了一眼,若是那兔子只是机敏的逃走,她也不说什么了。可那兔子却是尖叫着,就好似人一眼连滚带爬的跑了。最重要的是还被吓出屎来了!

那小眼神惊惧的,就仿佛她不是什么人,而是一个青面獠牙、嗜血狂暴的恶鬼。

曾经靠一个眼神就能让兔妖吓尿的白云州淡定道。

“兔子一向胆小。不足为奇,更何况你还常于那几只狐妖呆在一块。它说不定是知道这事,害怕狐妖在你附近。”

是这样吗?兔妖怕狐妖,这倒是也说得过去。

林吹梦思索着,忽然察觉到地面开始晃动起来。平日只是小幅度晃荡的河水开始猛烈翻腾,黄色的河水竟是慢慢血色浸染,满是赤红符文的石壁此刻好似玻璃一般破碎开来。露出荒芜的虚空。

白云州猛地抬头,锁龙柱上雕刻的锁链却仿佛活了一般,变作黑色的铁索游动入石盆之中,把他捆了个结结实实,逼得他本来高傲的龙首狼狈的紧贴石盆底部。

这是怎么了?

好梦要变成噩梦了?

林吹梦一愣,倒也不是很害怕,毕竟这只是个梦。谁知她下一刻却听白云州语调复杂的开口。

“原来……这只是个梦。”

而现在,梦要醒了。

当梦境的主人意识到这一点,梦境轰然破碎。

天山南簏的大沙漠底部,隐藏着一个支离破碎的大殿。数个满是裂痕的石柱支撑出一片地下空间。其上雕刻着双目闭合,缠绕柱身的蟠龙。然而无论是断壁还是这石柱身上,全都绘满了赤红的符文,密密麻麻的血字破坏了这残破大殿最后一丝壮丽之美,

林吹梦一个晃神后再睁眼就看见了这一幕,但是比这残垣断壁更吸引她的,是这大殿地面趴伏的巨大生物的残躯。

把整个大殿几乎填满的起伏蜿蜒的身躯,其上无数鲜血淋漓伤口,不是刀割斧砍,而是被利器给硬生生挖出了血肉。以至于巨大的身躯满是窟窿、东缺一块、西缺一块,往里一看,就能看见血肉筋膜,以及暴露在空气中的森森白骨。

其浑身白色的鳞片脱落大半,仿佛垃圾一般散落在大殿各处,不是如玉一般的光泽,而是满满的苍白死气,仿佛劣质的白色塑料片。

看着那形似蛇躯下残缺的利爪,林吹梦似乎想到了什么,她慌忙的快走两步,绕过一个石柱终于看清了这巨大生灵的头颅。

那一瞬间,林吹梦不自觉睁大了眼睛,头生双角、身似长蛇、腹下生爪、这是龙!一条死去的巨龙!

这时,林吹梦听到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她抬头一看,就见一个打扮朴素的老头拄着拐杖,绕开龙躯走近。林吹梦刚想问这是什么地方,那老者却目不斜视的走过。视线落点一直在大殿深处。

他看不见她?

林吹梦一愣,随后才发现自己身形飘忽,走动起来也没有半点脚步声。她迟疑了一下,抬脚跟上了老头,当老头停住脚步的时候。她目光一怔。

熟悉的石柱,熟悉的石盆,但里面此刻盛满了昏黄浑浊的水,水面无风自动,翻涌间无数黑气组成的鬼脸哀嚎。小白龙的大半身躯隐没其间。

果然是睡迷糊了,那群人巴不得他快点死,哪有那么好心只是用黄泉水围困住他,事实上,他的神魂已经在这肮脏的黄泉水中泡了千年了。

大概是被关太久了,所以才做了那么一个乱七八糟的梦吧。

虽然心里评价那个梦乱七八糟,但是被脚步声从梦中惊醒的白云州眼中还是闪过一丝不悦。

拄着拐杖的老头声音沙哑。

“龙君,多日不见,可还安好。”

白云州抬眸冷漠的扫了他一眼,并不想理会这老头假惺惺的客套。而就是这一眼,却让他呆愣在当场。只见那老头不远处站着的月白色衣裙的女子,可不就是他梦中的那个女人?

难道她和他们真的是一伙的?所谓的梦是又一场算计?

那一瞬间,白云州的眼神阴郁下来,脑中各种阴谋论闪过。

谁知这时,老头敏锐的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却什么也没看见,顿时狐疑道。

“龙君在看什么?”

他看不见?

白云州侧眸看向原形是老鼋的老头,发现对方的瞳孔之中,半点没有倒映出身边女子的身影。白云州眼神缓和下来。但下一刻,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面色瞬间绷紧。

他从梦中醒来,本以为那只是个梦中人,结果对方却出现在了现实,并且在这布满禁制,连寻常仙家来了都要寸步难行的地方,她却如入无人之境,甚至没有惊动那老鼋分毫。

那么就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她的实力强大到连全盛期的他都要忌惮的程度,但在这个天庭隐没的时代,天底下这样的强者不过两个巴掌之数,而且大多都是不愿意挪窝的老怪物,所以这种巧合出现的可能性非常小。

倒是另一种可能更大。那就是……他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底被关了千年,不仅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肉被吞吃,更是要日日忍受黄泉水、噬魂丹侵蚀神魂之苦,以至于他终于疯了。所以才会出现幻觉。可怜又悲哀幻想出这么一个人来陪伴他。

想到这,白云州的脸黑下来,仿佛吃了屎一样难看。

他不愿意相信自己会这么脆弱,因为太寂寞和痛苦以至于只能幻想出一个人来陪伴自己,这是什么品种的可怜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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