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不出安慰或激励的言语,只一个劲儿地说自己害怕。他不懂得死亡对季君来说是一种隐隐期待的脱离,拼尽全力也要扯住牵挂的游丝,互相痛苦地对峙。
季鹤从病房未合紧的缝隙里偷偷窥析,生病的季君瘦骨焦枯,刚刚成年的乔横林累累的伤痕遍布。
他握住昨晚撕碎的名片,在白天清醒地拨通了电话。
乔横林在公司的写字楼前挽住季鹤的手掌,两人停了下,然后一同迈起了大步。
跟想象中的恶劣场景不同,季鹤以为只有黑心小作坊才会站在医院门口给乔横林塞名片,但这栋写字楼的办公室装修华贵洁净,接待他们的前台女士第一时间奉送了咖啡和温水。
跟他们交谈的员工详细介绍了借款须知,甚至向上级主管申请了更低的利率,且愿意用季鹤自拟的、完全不存在漏洞的合同。
手印一摁,钱立即到账了。
乔横林下了电梯以后,才吐了吐舌头,手指着向季鹤诉说:“咖啡好苦。”
“我说了跟你换,你自己又拿回去了,”季鹤十分无辜,“我以为你喜欢喝。”
乔横林闭上嘴唇,微低了身子,在季鹤耳朵上蹭了蹭脑袋毛,小声说:“我发誓,以后不会给你吃苦。”
季鹤沉默了几秒,好像很烦躁地抓了抓乔横林小狗毛似的顺毛:“你最会撒谎了,乔横林。”
他不理会绕在身边连连保证和解释的乔横林,只在马路前头红灯亮了以后,伸手拽了一把乱跺脚的笨蛋,瞪他一眼,乔横林便不敢闹了,乖乖地按照斑马线行走。
走到路中央,乔横林还是忍不住问:“季鹤,为什么不让我签名摁手印?”
“不行就是不行,”季鹤说,又闷声补了一句,“你不要多想。”
“我不多想,”乔横林声音轻轻的,好像是随着暖风飘进季鹤耳朵里面,“因为我们不会分开,所以你签和我签都一样,季君是你的,我也是你的。”
“那不是岔辈了吗。”季鹤说。
“是嘛……”
乔横林一时转不过来,路缘石有些高,他先踏上去,然后拎住季鹤的胳膊往上一提。
季鹤顺着力道瞥了他一眼,无奈地叹气,帮他纠正道:“你也是季君的……”
“儿子。”乔横林心满意足地补全了。
季鹤别开脸,只催促他走快些。
手术的钱齐了,季鹤抓紧时间给季君约,可主治医生最近接了好几台手术,他们排不上号。医院病人家属好心提醒他们可以找“飞刀”,就是偷偷花钱请别的地方的医生来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