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安人越老越糊涂,只想着借此下新媳妇的面子,却忘了贺氏如今已经是沈门之妇,与沈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新太太下午从老安人屋子里哭着走的,正房里大白天就撵了婢子又叫了水,晚饭后老爷去老安人房里闹了一场。
这一日下来,新闻一条接一条。
四房世仆尽管背后说起贺氏都带了几分不屑,觉得养女就是养女,即便顶着千金小姐的名头,行事也太没规矩,比寻常小门小户里的小娘子还不知羞;不过心里却对贺氏颇为忌惮,这新太太年纪虽小,却肯放下身段收拢人,这才进门几日,就将老爷拢在身边,帮她出了几次头。
沈瑾房里几个婢子,都是沈家家生子,自是也有消息门路。
等到沈瑾撂下书本后,就有人上前低声禀了。
当然,中间那条“叫水”的新闻隐下了,那不是婢子当说的,也没有儿子过问老子房事的道理。
沈瑾并不晓得这些事都由他而起,不免皱眉。
想着那新太太看着柔弱安分,并不像挑事的人,难道又是老安人故意为难
沈瑾直觉得心乱如麻,脑子里立时成了浆糊,烦躁得不行。
老安人到底怎么想的?家和万事兴,非要一家人闹得四分五裂才安生?
还有自己那老爹,即便要替新太太撑腰,可也不当这般不留余地。这家里上下尊卑,真是乱了套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利之所在(五)
次日,沈举人早早起了。
想着沈洲那温文儒雅模样,他对着镜子,就觉得自己这一身装扮不顺眼起来。
他身上穿着的,是为了成亲专门请人缝制的儒服,看着这簇新簇新的,总觉得带了村气。
沈举人撂下镜子,就去了书房,将衣箱里的衣服都翻出来,寻了一件只下过一次水的八成新儒服换上,身上才自在些。又觉得头上儒巾颜色浅了,显得不稳重,有寻了深色的换上。
他自然不会跟乡下老财主似的,带了金戒指或是金簪为饰,君子如玉,他就寻了块羊脂白玉的喜上眉梢牌,挂在腰带上。
沈洲与他是同庚,不过大他几个月,可却是十六岁的举人、二十岁的进士,如今又是在顶顶清贵的翰林院任侍读学士;自己十六岁时也是秀才功名,第一次下场乡试,落地不说,接下来又连落第四回,年过而立才中了乡试;礼部会试,他不是没想过,也曾两次上京,可每次都名落孙山。到了第三次,他已经没有勇气上京。
自己一事无成,面对功成名就的沈洲,沈举人心里如何能不唏嘘?
想当年他少年时,十五岁过院试,曾被族人誉为少年才子。松江几个有名望的人家,也有人从中传过话,可是那些人狗眼看人低,因当时四房落魄寒薄,便只想要将旁枝庶房之女许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