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陈恭肃此人诡计多端,我怕他耍什么鬼把戏。”
“所以干脆让苍鹰锐士跟着他,免得出乱子,但凡有一点差错,杀了便是。”
胡汉苍终于忍不住了:“可是明知道明朝要动手,为什么要把府库搬空给明朝?”
看自己的儿子都当皇帝了,还是这般小家子气,心疼钱,胡季牦气不打一出来。
“啪!”
胡季牦扬起手中的拐杖,狠狠的甩了他一下。
“蠢材!难道你以为你爹我看不出来,明朝根本不打算拿钱退兵吗?明朝需要缓兵之计来做准备,我们便不需要吗?潘麻休他们南征占城国的军队,难道撤回来不需要时间?修整不需要时间?反正我们是防守方,又不可能抢攻明朝,明朝的疆域太过广阔,离开富良江防线去抢攻没有任何意义,倒不如同样争取一些时间给南征占城国的军队回归和整训。”
胡汉苍顿时语塞,但他很快又说道:“可是,明朝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做,实在是太窝囊了!”
胡季牦摇摇头叹了口气道:“这便是大势所趋啊,明朝势力强大,我们势力弱小,除了这种办法,还能如何呢?”
但胡季牦旋即振奋了起来,他按着儿子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认真说道。
“记住,这不丢人,陈朝那些皇帝,以前对咱们父子,不比这些使者还要傲慢?可如今坐在皇位上的又是谁?”
“笑到最后的人,才是真的赢家。”
胡汉苍闻言,赶紧点头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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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余日后,龙州府。
安南国的使团已经到了,而李景隆此时却没空接见他们,他正在跟徐膺绪、柳升,一起谋划他“小小的军事行动”。
“你道为何要向胡氏父子索要黄金和大象?真以为大明缺他那点金银财宝?错,这是我向陛下建议的,重要的不是黄金,而是大象!”
“曹国公的意思是?”柳升凝眸问道。
李景隆笑道:“安南国素有战象部队作为撒手锏,便如铁鹞子之于西夏,铁浮图之于金国一般,而如今我军多火铳火炮,对其或有奇效,只不过广西境内大象实在太少无法验证,与其从云南、贵州运,不如让安南国给咱们送,这是其一。”
“其二则是说,你们可曾听闻过‘曹冲称象’的故事?”
“自然是听说过的。”
“大象渡富良江,必不可走浮桥,走则必塌,所以只能以艨艟重舰来运,而我军有热气球,又有望远镜,只需要让飞鹰卫在热气球上观测一次,敌军水师藏在水寨里的大型战船之多寡、分布、反应速度,便尽被我军知晓了。”
如此,柳升方才恍然。
事实上,柳升确实只想到了跟胡氏父子相同的这一层,以为大明是在表演“拙劣的缓兵之计”,却根本不知道,他们心疼的金银财宝,不过是添头罢了!
大明真正需要的,是这一百头大象!
而且除此之外,派出使者这个动作,还有第三层意思。
“那曹国公的计划到底是什么?”徐膺绪指了指堪舆图。
李景隆扬了扬手里的书信,正是前阵子郑和用船只从海路寄回广西的。
徐膺绪和柳升传阅过后,徐膺绪问道:“是要如三宝太监所言,从占城国的港口登陆,然后进攻横山关,南北夹击安南国吗?”
“不。”
李景隆摇了摇头,指挥棒直接点在了一点上。
“这?”
徐膺绪和柳升都有些惊讶。
“这是不是有些太大胆了些?”
两人的惊讶是有原因的,因为李景隆所指向的位置,不是别的地方,正是安南国的西都,清化府!
安南国有两个都城,东都升龙府位于红河平原的核心区域,而西都清化府则位于沿海地带,也是安南国的第一大城市,人口众多,经济极为发达。
当然,这也意味着当地的防御力量很强,想要从这里强行登陆,难度可想而知。
但一旦成功,所取得的效果也是立竿见影的。
不仅攻陷敌国的西都有重要的政治意义,而且军事意义也很大,相当于直接把安南国给拦腰斩断!
“明白为什么我们明明可以现在发起进攻,却一定要派使者拖一下时间了吗?就是因为郑和的书信和潘麻休的撤军时间是同步的,还要等一下潘麻休,等他们这支安南国最后可能成为变数的部队被调到北面的富良江防线,如此一来,整个南方彻底空虚,我军可一击必杀!”
接下来,李景隆又给二人细细地讲了姜星火教给他的两栖登陆战术。
“我大军在北,于富良江一线与敌军对峙,待清化登陆后,敌军腹背受敌必然慌乱不管胡氏父子是否把军队调回来,都可以雷霆之势,集中重炮火力掩护渡江,从而彻底突破这道天堑,而两者相加,安南必败,我军必胜!”
就在这时,忽有家将曹阿大来报。
“国公爷,有安南国使团的仆役偷偷前来求见,说是他家主人委托他有重要军情汇报。”
李景隆和徐膺绪、柳升都是一怔。
这是什么意思?
蒋干盗书还是许攸夜奔?
开战
曹阿大又道:“这仆役的情况已经查实,他的确是跟着使团来的,通汉话,负责协助安排安南国官员的饮食起居。”
李景隆点点头,说道:“让他先等会儿,这边军议还没结束。”
接着,李景隆又把话题转到了刚才被打断的【清化登陆】计划上面。
“只是计划虽然不错,清化港口的水文地理也大概掌握,可毕竟是安南国的西都,风险还是有的,若是抢滩登陆不成功,出了点什么意外,很容易造成被动毕竟抢滩和扩大滩头阵地、建立临时码头,都是我军从未操练过的项目,谁也不确定,会不会万一有什么闪失。”
李景隆好谋寡断的性格,在此时显现无疑。
柳升和徐膺绪也清楚,虽然有些跨时代,但计划其实没什么问题,这时候他们就得给李景隆这个主帅吃强心丸了,决不能让他意志动摇了。
柳升缓缓道:“国公所担忧的,不无道理,只是,我等既然决定执行登陆作战,便不能有所顾忌。若是设想太多,我等则处处受制于敌,这仗还怎么打?不若早做决断,即刻攻入安南国腹地。”
徐膺绪附和道:“柳兄所言极是,我们在这里纠结,恐怕安南人早已在谋划了,若是被安南人拖延了时间,对我们极为不利,必须尽快拿下安南国,毕竟出兵的窗口期只有十月到十二月蒙古人的失败,可谓是殷鉴不远啊!”
李景隆思忖一番之后,终于点了点头,算是下了最终的作战决心:“此战务求速战速决,切莫节外生枝。”
接下来便是这莫名其妙的使团仆役的问题了。
“使团的仆役?不见得。”李景隆摇了摇头,心中思忖。
这很有可能不会是真正前来投诚的,有可能只是某个奸细冒充,故意要送假情报迷惑己方。
可若不理会,又有可能真的失去获得重要情报的机会。
不过听听也没什么,毕竟,自从那日与黄福、康镇、韩观、何俊等人商定后,便已经开始秘密筹划【清化登陆】的计划,其实前期准备工作做的差不多了。
虽然还未完全准备妥当,但至少也有几分底气了
想到这里,李景隆微眯双眼:“请他进来。”
片刻之后,一名蒙着黑色面巾,身穿深灰色杂役衣服的男子走了进来,双膝跪地道:“参见大明诸位大人!”
李景隆的手指轻叩桌案,问道:“说吧,你的主人是谁?派你来干嘛?”
这名男子声音低沉道:“我家主人乃是安南国三江安抚使陈恭肃,希望借贵国之力,铲除胡氏逆贼!”
徐膺绪、柳升闻言对视了一眼。
铲除逆贼?
李景隆目光冰冷的打量着这人,难道是忠于陈朝的安南国旧臣?这安南使者究竟是何居心?难不成是想趁机反了胡氏父子不管是什么猜测,很快都将得到验证。
想到这里,李景隆忍不住皱起眉头:“三江安抚使陈恭肃?”
徐膺绪平常守着档案库,对安南国内比较了解,他补充道:“陈朝国戚,不过是站在胡氏父子这边的。”
仆役抬头,用沙哑的声音回答:“我家主人不过是行季汉姜伯约之事,以身饲敌尔。”
听到这话,柳升有些恍然,但却依旧没有放下戒备心来。
至于陈恭肃原来是安南国的国戚,这倒也没什么奇怪的,古往今来,这种事情多了去了,更何况,又不是安南王室的直系血亲。
想必也正因如此,他沦落为胡氏父子的臣属,却没有遭到清算,也算合乎逻辑。
只是这样一来,事情似乎就棘手了。
毕竟,无论哪一朝哪代,对于这种投降者的态度,总是存在某些偏见的,谁也无法确定是真是假,更无法确定几分真几分假。
想到这里,柳升忍不住看了李景隆一眼。
却发现这位平素行事最为轻浮的国公爷,此刻却面带阴郁,神色复杂的盯着那个仆役。
“你敢骗我!”
李景隆突然厉声喝斥,语中透出森寒杀气,给人一种令房间内温度都骤降了的错觉。
这是一名数十万大军统帅才拥有的威严与霸气,让人本能的畏惧和敬仰。
然而那名仆役却没有丝毫动摇,甚至连脸皮都没眨一下:“我绝无半句虚言。”
说着,便拿出一封书信:“这是我家主人写给大明皇帝陛下的信件,请诸位将军过目。”
没有人接过来,良久。
李景隆才缓缓开口:“伱叫什么名字?”
“在下张义。”
“你刚刚说,你家主人委托你给陛下送信,这信里是什么内容?”
“这”
被问及信件内容时,张义略显迟疑。
不过最终,张义还是咬紧牙关,说道:“为防泄密,这是一封假信,我家主人让在下转告诸位,使团的随行兵马,乃是胡氏父子手下的苍鹰锐士,其中便有负责谍报之人,请诸位将军务必提高警惕,切莫放松戒备我家主人确实想要向大明投诚,时间合适的时候,还请单独见我主人一面,再有其他的,在下就不清楚了。”
话音刚落,房间中的气氛霎时凝重了起来。
柳升看了眼仆役,又拿眼睛瞟了李景隆一眼,徐膺绪则是陷入了深思。
唯独李景隆,依旧坐在位置上一语不发,只是死死盯着张义。
过了几息,李景隆才长长叹了口气,点头道:“我知道了,信放下吧,我会找机会与你的主人联络的。”
张义闻言一喜,连忙叩头谢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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