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天府(北京)、永平府(唐山秦皇岛地区)、保定府。”
朱棣的语气坚决而不容置疑:“这个三个府,是支撑朕靖平国难,出人出力最大的地方,理应成为北直隶的核心区域,重点从山西移民充实。”
“除此之外,山西的宣府作为长城沿线拱卫北京的边防重地,必须要划到北直隶里。”
“真定府,兵家形胜之地;河间府(天津沧州地区),水陆交通要害,这两个府,同样要划到北直隶里。”
“再往南的顺德府(邢台)、广平府(邯郸)、大名府(魏县),也应如此。”
“因此朕决意,将顺天府(北京)、永平府、保定府、宣府、真定府、河间府、顺德府、广平府、大名府,一共九府,构成北直隶。”
事实上,这也是姜星火前世历史上,朱棣划分出的北直隶,这部分的历史,并没有被姜星火带偏。
只有南直隶出现了与姜星火前世历史上不一样的偏差。
若是姜星火在这,一定会感叹一句,好家伙,这不就是京津冀与长三角?
尚书们没有人发表任何反对意见。
北直隶九个府,南直隶九个府,在纸面上还是还是对等的。
虽然此时北直隶无论是经济、人口还是粮食产量、文化教育,都远远地被南直隶甩在身后就是了。
“陛下。”
建议用边缘地区做试验田的黄福,最终还是没忍住,他劝道。
“用南北直隶这种大明核心区域做更化变法的试验田,是否有些风险太大了?”
老成持重的黄尚书,显然不懂得“风浪越大鱼越贵”的道理。
朱棣闻言哈哈大笑。
“黄尚书,你以为仅止于此吗?”
黄福一时愕然,难道除了南北直隶,皇帝还要开第三块试验田?
然而接下来,黄福就知道,皇帝下面宣布的事情,比开第三块试验田还炸裂。
“朕打算让老大和老二,分别去南北直隶主持更化变法的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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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此言一出,朱高炽和朱高煦,顿时难以遏制地紧张了起来。
这是父皇第一次,在他们面前,公开地谈论起隐约涉及“立储”的这个话题。
随着朱高煦出狱时间的临近,他在军界的好战友们,譬如什么淇国公丘福、成国公朱能、永春侯驸马都尉王宁、武安侯郑亨、城阳侯张武、同安侯火里火真总之,除了顾成和张辅,有名有姓的靖难功臣,基本都上书建议皇帝早日立二皇子为储君了。
面对如此一致地支持朱高煦的呼声,朱棣的头也很大,虽然敲打了一番,暂时压制了下去,但是朱棣很清楚,堵不如疏。
靖难四年,朱高煦无数次地带头冒死冲锋,早已成了燕军精神上无形的大纛。
朱高煦在燕军中,上到将领下到士卒,对这位当世第一猛将都很服气,燕军又是朱棣登上皇位的基本盘,朱棣不能不慎重考虑这一点。
“若是老二没有立下这么多功劳就好了”
朱棣感受着身后二儿子有些粗重的呼吸,心头默默地想道。
如果老二不是这么猛,本就是燕王世子的大儿子朱高炽,将毫无疑问地成为储君。
儿子们都是嫡子,但毕竟立长不立幼,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
可偏偏老二立的功劳太大,朱棣赏无可赏。
而在四年的并肩作战中,父子二人亦是于千军万马间无数次舍命搏杀,不知道有多少次,都是朱高煦不顾一切地遮护着父亲,亦或是拼命完成父亲交代给他的任务。
人心都是肉长的,朱棣与朱高煦既是父子又是战友,朱棣很难不向更酷肖自己的二儿子偏心一些。
正是因为现实因素(燕军支持)和心理因素(朱棣偏心),所以朱棣才给了法理上站不住脚的二儿子一次非正式争储的机会。
当然,也是要用朱高煦好好替自己办事。
嗯,最终解释权归朱棣所有!
虽然朱棣并没有明说,让两个皇子主政南北直隶两块试验田的更化变法,到底是不是在挑选他所钟意的储君。
就如同那句“世子多疾,汝当勉励之”一样。
反正画饼高手朱棣一贯是这样给儿子们画大饼的。
至少在口头上,两个皇子主政南北直隶推行更化变法期间所取得的成绩,与是否会成为朱棣所选择的储君之间,并没有任何必然联系。
可朱高炽和朱高煦也没办法啊!
画的大饼就摆在眼前,虽然说最终解释权在朱棣手里。
朱棣既可以说这是真的,也可以说这是假的,可是谁能当假的来对待?谁敢当假的对待?
你当成假的,觉得父皇在忽悠人,所以不好好干活,不认真推行更化变法。
可最后父皇若说这真的,他就是在考察两个儿子的治国水平来决定储君人选,那这储君大位不就便宜别人了?
所以,哪怕明知道父皇是在画饼,朱高炽和朱高煦也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认真对待。
朱棣看着两个儿子的反应,满意地笑了。
秉持着“好用就往死里用”的原则,朱棣继续说道。
“如今正是大明百废待兴之时,所以南北直隶这两块试验田的更化变法,当然要推行下去,但其他方面,譬如人口、粮产、经济、文教也是不能忽视的。”
听罢,朱高炽和朱高煦不由地心中暗暗叫苦。
若单单是推行更化变法倒也罢了,虽然事情繁琐且措施众多,但归根到底,一件事一件事地办,在南北两个直隶里推行,只是几个府里需要办的事情而已,总是顾得过来的。
可若是连人口、粮产、经济、文教这些都要抓,那治政的工作量可就不止翻一倍了。
说的夸张些,即便是有一套班子辅助,到时候每天有没有时间睡觉都不好说。
毕竟寻常的布政使可以摸鱼,可是两个皇子为了自己的皇位必然不能摸鱼啊!
“父皇,儿臣有一事不明。”
朱高炽犹豫了剎那,开口问道:“若是更化变法措施的推进情况,尚且有个确切的衡量标准,可是人口、粮产、经济、文教,若是真的为了发展而发展,岂不是会出现各种乱象?”
朱高炽没有点透,但在场的人都明白了他想说的是什么意思。
譬如人口,如果人口这个指标成了两个皇子争储的指标之一,那么手段糙一点,会直接从其他地区抢人,手段润一点,则是以利诱之,诱使边境上的其他布政使司的居民过来。
这种手段,在唐代杨炎两税法更化的时候,就已经出现了。
为了引诱“客户”到自己的辖区,从而增加政绩,唐代的各地官员纷纷推出了各种移民优惠政策,以一些蝇头小利,诱惑老百姓移民到自己的辖区内。
而粮产、经济、文教,同样会涉及到倒卖粮食、强征暴敛、科举舞弊等种种乱象。
说白了,如果拿指标去考核两个皇子,并且激励是储君之位。
那么就千万不要高估人的自觉性了。
朱棣的指节,有规律地一下一下敲击着椅子的扶手,他看着坐在下首的朱高炽。
朱棣忽然说道:“老三。”
“儿臣在。”
一身斗牛服的朱高燧收起堪舆图卷轴,躬身应道。
“父皇交给你个任务。”朱棣慢条斯理地说道,“你两个哥哥,谁做错事,不论是给自己脸上贴金,还是给别人脸上抹黑,都要警告。”
“事不过三。”
朱棣的话语虽然风轻云淡,但却是让朱高炽和朱高煦齐齐心头一震。
明面上,朱棣把监察的事情交给了老三。
可谁知道朱棣还把这个任务交给了谁?
想要耍小动作,不论是自己作弊,还是给别人泼脏水,都不可能完全做到天衣无缝。
被查出来,别说什么事不过三,只要有一次,朱棣无疑是会失望的。
而最终的指标结果,其实远没有朱棣的态度重要。
换言之,耍小动作的损失,已经大到了两个皇子都承受不起的地步。
朱高炽没话说了,但朱棣身后的朱高煦,此时却说道。
“俺也有话要说。”
朱棣头也不回:“伱且说罢。”
朱高煦倒也干脆,半点都不遮掩。
“这不是谁到北直隶谁倒霉吗?”
面对这个灵魂疑问,几位尚书只得感叹二皇子果然如传说中一般耿直。
但感叹完,几人也有些好奇,这个听起来颇为难以解决的问题,道衍是如何解决的。
如果解决不了,那就真成了一方必输的局面了。
毕竟北直隶在方方面面,跟南直隶差的都有点多。
“非是如此。”
道衍此时又从他那仿佛有“袖里乾坤”一般的黑色袈裟大袖中,掏出了一份材料。
嗯,装东西的口袋其实不在袈裟,而在内衬的肘部袖子上,是个朝斜上方的内衬口袋,盛物后只要不剧烈运动,口袋都是自然下垂,但会有略微的凸起。
而古代“捉襟见肘”这个词,其实是指人太穷,做内衬为了省布料就不做肘部袖子,也没有内衬口袋,一摸外衣直接能摸到里面赤着的手肘。
“两袖清风”也是这么来的,指的是两个内衬袖子里面的肘部袋子没钱,可以随便摇袖子扇风。
说回正题,道衍掏出的材料,正是之前在户部值房委托夏原吉统计的南京周围的大中小地主的数量和比例,以及地主和佃农、自耕农的比例,还有自耕农里面的富裕农民、正常农民、贫苦农民的数量和比例。
除此之外还有南京周围各地具体到乡的粮食产量。
同时,道衍也动用自己的情报系统,统计了北京周围的相应人口、粮食产量数据。
在经济方面,道衍则统计了包括谷物、鱼类、织物、木材、衣物、家具、纸张、车船、牙行、勾栏、瓷器、肉类、水果、酒水、茶叶、糖、金银、古董字画等等各品类的物品及服务的价格。
文教方面,则是两地的府学、州学、县学、社学数量,以及教师学生人数和教师功名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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