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原吉的不屑(求首订!!)
“陛下,这是哪个狂徒,竟敢如此大放厥词?”
密室内,户部尚书夏原吉危坐俨然,听了陶瓷器具中传来的话语,他不禁微微蹙眉问道。
有些出乎夏原吉的预料,永乐帝朱棣听了这话,却并没有任何受到冒犯的意思,反而微笑着宽慰他。
“夏尚书稍安勿躁,且继续听下去便是了。”
夏原吉心中疑惑更甚,须知道永乐帝可不是个好脾气的主,别看平日里对朝臣还算和蔼,但真触怒他的底线时,永乐帝绝对会雷霆大怒,甚至于当众杀人。
可奇怪的是,朱棣竟然毫不生气,这让夏原吉开始好奇,墙对面的人究竟是谁?竟敢这么放肆地说话?
夏原吉抚了抚自己颔下的三缕长须,既然永乐帝都这么吩咐了,他也只得压住满腹的疑惑,认真倾听起来。
“今天的这节课,分为两个部分。”
“第一部分,货币的起源与发展。这部分必须讲但不重要,我会用简短的语言,快速地帮助你们理解,不会太啰嗦。”
“第二部分,货币、商品经济与通货膨胀。这部分是‘白银宝钞’这节课的重点,只有弄清楚这部分的内容,你们才能明白下面的问题。”
“为什么白银在未来一定会代替铜钱成为大明的主流货币?”
“为什么‘白银宝钞’会成为数百年内对抗通货膨胀的最有效工具?”
听着隔壁传来的这个温和且坚定的声音,夏原吉陷入了短暂地思索。
夏原吉身为户部尚书,从洪武朝作为户部主事时,就开始协助管理大明帝国这个堪称庞大的财政实体,被太祖高皇帝朱元璋亲口称赞“曹务丛脞,处之悉有条理”。
这样的帝国精英官僚,无疑是具备丰富的财政管理与实践经验的。
因此,当夏原吉听到姜星火关于“未来白银一定会代替铜钱”这个论断时,几乎职业病发作一般,马上思考起来其中的可能性。
夏原吉经过短暂地思索,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不可能!”
而当夏原吉转头望向朱棣时,却发现朱棣的眼里,似乎隐约间藏着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朱棣今天的脾气,异乎寻常地温和,他并没有拿出拂晓大朝会时咄咄逼人的气焰,反而继续微笑着问道。
“夏尚书说说看,为什么觉得不可能?”
夏原吉深吸一口气,沉吟半晌后回答道:“陛下,原因有很多,首先的便是铜钱本身的已经经历过了近两千载的检验,在天下人心中,铜钱就是货币,而白银呢?”
“陛下可能有所不知,以前的朝代不是没有尝试过使用银币西汉元狩四年,汉武帝便曾铸银币,两年辄废。王莽的新朝复古改制,亦曾发行过银币,最后也是人亡政息。”
“再往后,《唐会要》便明确记载了:天下有银之山必有铜矿,铜者可资于鼓铸,银者无益于民人。”
“至于前元,所发行的也不过是数量稀少质地精美的八思巴文银币,根本无法用于流通。”
“况且跟铜相比,大明的白银储量极少,根本无法满足天下百姓用度。”
“陛下。”夏原吉诚恳言道,“白银不是没人试过,无论是历史经验还是实际储量,都已经证明用白银代替铜钱是行不通的。”
朱棣莞尔问道:“夏尚书是怕朕脑子一热,便废了铜钱,以至于动摇大明江山是吗?”
夏原吉闭口不言,朱棣却大笑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夏尚书放心,朕不是莽撞人,且听下去吧。”
夏原吉也松了口气,朱棣听得进去劝就好。
夏原吉还真怕朱棣今天拉着他莫名其妙地来诏狱窃听,是真的想用白银代替铜钱呢。
凭什么?
就凭对面不知哪位狂徒的三言两语,就把用了快两千年的铜钱给废了?
白日做梦!
单论对面之人的话语,夏原吉便能断定,对方对于国家财政之道一窍不通!
不过是个异想天开的狂徒罢了!
但夏原吉为人忠厚谨慎,委实是不想拂了朱棣的意,这才耐着性子继续听这狂徒讲课,心里却是有些不耐烦了。
“关于货币的起源,这一点必须但不重要。”姜星火知道他们不爱听,“所以我会用尽量精炼阐释,不耽误太多的时间。”
“这一切,还是要从上次我们讲《国运论》时提到过的农业变革开始讲起。”
朱高煦眼神一凝,顿时回想起了从夏商周开始的那套“制造力决定制造关系”等内容,说实话,这是朱高煦这辈子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像看透了,这个庞大社会中千丝万缕的联系。
而没听过的李景隆则显得摸不着头脑,不过他也不用过于担心,姜星火没有重复讲课的习惯。
“从《国运论》的角度,农业变革使得不需要从事生产的食利阶层,如贵族、军队、祭祀第一次出现了,构成了国家的必要组成。”
“从《华夏货币史》的角度,农业变革则带来了社会的大分工,大分工带来了原始的交换。”
姜星火在地上写了两个词,一边写,一边说道。
“事实上,远古时期的人们在获取了生存所需以外的食物和物品后,‘分工与交换’就不可避免地开始了。”
“分工与交换,是一对孪生子。”
指着地上的两个词,姜星火认真解释道。
“这也并不难理解。有的人种地、有的人畜牧、有的人打造工具,这是分工;而他们之间依靠互相的物物交易,种地的人能用粮食换肉、换石镰,这就是交换。”
说着,姜星火给了李景隆两截树枝,又给了朱高煦两块小石头,自己手里则拿着两片叶子。
“叶子是‘粮食’,树枝是‘肉’,石头是‘石镰’,我们现在交换一下。”
看着仿佛是小孩子在做游戏一般,李景隆无奈地跟交换了姜星火交换了一份‘粮食’,朱高煦也跟姜星火交换了一份‘石镰’。
“很好,现在你们两个不种粮食的人,通过交换肉和石镰,获取了粮食,对不对?”
朱高煦很认真地点了点头,甚至还数了数自己手里的一份‘粮食’,和剩下的一份‘石镰’。
姜星火继续说道:“这种直接的物物交换,在参加交易的范围窄小、品种稀少的时候,是能够适应人们生存和发展需要的但是物物交换的成立,要以需求的双重巧合、时间的双重巧合、数量的双重巧合,这三种巧合为前提条件。”
“陛下!”
夏原吉终于耐不住,他几乎是以某种抱怨的语气在向朱棣诉说。
“国家方经战乱,百废待兴,臣是户部尚书,每日恨不得有十八个时辰来做事,各布政使司那么多的事情堆在案头,吴淞江水患、山东蝗灾、甘肃大旱这么多地方等着赈灾,又到了上缴秋粮的时候,如何有时间在这诏狱密室里听孩童做游戏啊?”
朱棣闻言,反而不急不躁地宽慰道。
“朕知道夏尚书很急,不过呢,朕觉得不用急,国家这么多事,不差这一天去做,今日夏尚书不妨与朕打个赌。”
“赌什么?”夏原吉无奈问道。
“赌伱继续听下去,会惊掉下巴。”
夏原吉用不可思议地眼神看着,拢着双手窝在椅子里的朱棣,这是天下至尊该说出来的话?
夏原吉几乎腹诽出了那一句经典的‘望之不似人君’。
朱棣的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夏原吉作臣子的,也只好继续听了下去。
而他的心里,则愈发不屑、烦躁了起来,夏原吉心想道。
我夏原吉堂堂一部尚书,管着大明的天下钱粮,是当世最懂经国济民之道的人。
要在诏狱偷听一个狂徒讲课?
关键讲的还是经国济民之道?
这不就是鲁班门前弄大斧,关公面前耍大刀吗?
皇帝竟然还让我接着听下去,简直实在侮辱我的专业。
岂有此理!敢怒不敢言。
墙内,李景隆点了点头,以物易物,确实如此。
姜星火看两个人都想明白了,于是继续说道。
“一个处于具体分工中的人,可以依靠交换获取他生存所需的一切必要资源后,就必定会导致更加精细的分工出现譬如,做石器的人,分成了分别做石镰、石磨、石锄的人。”
说着,姜星火在朱高煦的左右两侧,放了一块大石头,和一块中等的石头。
“大石头是石磨,中等的石头是石锄,你手里剩下的小石头是石镰。”
姜星火顿了顿,复又说道:“而‘分工’的精细化,就导致了‘交换’的高频化与规模化。那么你觉得,以前我用一份粮食换你一份石镰,现在我该用几份粮食换你的石磨?”
朱高煦挠了挠大胡子,说:“怎么也得三份吧。”
“那我要是没有三份,或者不愿意出三份呢?”姜星火摊了摊手,“你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到别的买家,‘需求、时间、数量’的双重巧合都不存在,等米下锅的你,难不成要饿死?”
朱高煦想了想,又露出凶悍的表情。
“若是不肯交易,俺怎么可能坐等饿死?定是趁着还有气力,拿着石头把别人砸死,再把粮食抢过来。”
说罢,他还拿着手里的石头做了个挥舞的动作。
姜星火:“”
李景隆:“”
媒介
精神病人思维广,二笔青年欢乐多。
当老师最怕遇到朱高煦这样,思维广阔又暴躁好动的学生。
还好,姜星火能强拉回来。
“我们只说正常交换。”
姜星火认真说道:“交换的频率越高、规模越大,不同物品间互相的交换就变得越困难,即使物物交易能够成立,也要耗费过多的人力、物力和时间交换效率的低下严重阻碍了生产的发展,所以一种可以作为交换媒介的东西就必然应运而生了。”
“——这东西便是一般等价物!”
朱高煦放下石头不再暴躁,好奇问道:“姜先生,什么是一般等价物?”
姜星火也放下了手中的树叶,娓娓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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