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盘的事件,被一个个的串联在了一起。
那张在所有人未曾察觉之时,就已经张开的大网,让潘伯庸胆寒不已。
“王爷,太孙殿下请王爷移步。”
年老的狱卒打开了牢房,将属于潘伯庸的上路饭放在了一旁,而后便躬身到了朱橚跟前。
朱橚点点头,淡淡的嗯了一声,便举起双臂平整胸前衣袍,继而一手端于腹前,一手背在身后,就要提步向外。
潘伯庸望着这幅画面,一切都是无言,却又无比强烈的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这就是一个大局。
一个以整个河南道为棋盘的大局!
潘伯庸脖颈一颤,张开双臂,仰面向后倒在了牢房那冰冷的地面上,双眼则是平静的盯着牢房顶上那只撒着晨光的小窗。
似乎,透过这只小窗,他已然听到了牢房外,开封城里的厮杀声。
……
第三百九十章 红了汴梁染金陵
朱橚白衣红发带,身形单薄干练的走出开封府牢狱。
老朱家的基因很强大,自朱元璋开始人人都生的面目英俊神武,中正之气尽显。
而此刻只穿着单衣的朱橚,更是平添了半分的俊俏,玉面星目剑眉。
站在外面,朱橚回首看向哭嚎声和咒怨声不断的牢狱,脸上微微一笑,若是叫秦淮河畔的小娘子们瞧见此刻模样,大抵是要丢绢抛花。
“城中现今情况如何?”朱橚双手交叉在一起,轻步牢狱外走去。
被知会后,从周王府赶过来接王爷出狱移步的护卫,当即小声道:“锦衣卫正在城中大肆缉拿,凡有不法,凡不尊朝廷摊丁入亩之策,凡有内外串联沟通,凡与河南道各司衙门有勾连的人家,尽在被拿范围内。”
朱橚眉头一挑,轻笑了两声:“是要震慑开封城了吗,如此说来,接下来河南道便是有大的后手预备好了。”
周王府护卫摇摇头,目光警惕的望向牢狱外街道上的人群:“太孙殿下那边昨日在都司衙门议过事,随后官兵便封锁了城门,锦衣卫在城中手拿太孙教令,四处缉拿人犯。”
朱橚看着眼前街道上,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不时从街面上穿过。
一队队的官兵,押着一名名垂头丧气的朱门人家,往开封城西一片空地而去。
白虎主杀伐镇西方,大多砍头的事情,都是在城池以西发生,若为震慑,则会事先告示,聚拢百姓观之。
今日天色刚亮,开封府及祥符县衙门,便已经派出识字的差役在城中各处告知百姓,今日城西将有砍头。
而开封城里,那些高门大户则更是得到了官府衙门无微不至的关怀。县衙及知府衙门的六房文书,亲自带着人、带着公文,登门告知,并且详细的说明了会被砍头的人都有哪些,又是因为犯了何事而被问斩。
各户被登门告知的人家,则是拿出了诚惶诚恐的态度,端出瓜果,奉上茶汤,虔诚无比的聆听了官府衙门的公文告示。
最后,更是恭恭敬敬的全家尽出,将官府衙门的文书吏员们恭送出了家门,并对新任河南道各司衙门表达了无比的推崇和尊敬,以及事事必当以新任各司衙门的耳提面令为要,共同发展新开封,将开封城推向一个历史新高度。
至午时。
开封城西,已经是人满为患,无数的百姓因为近日来河南道的叛乱而心事重重,唯恐开封城也被叛贼打进来,今日能看一场热闹,自是引得万人出门。
从昨日便开始被锦衣卫和官兵缉拿的开封城涉案不法人家,已经跪在了城西校场空地后侧,数量高达数千。以三司衙门及太孙行在官文,其三族将在后续被问案缉拿侯斩。
而在这些待斩人群的前面,则是空出了数百个单独的空位。
监斩台上,河南道按察使高于光,在一众官署官员及锦衣卫的簇拥下,不时的看向高悬在天空中的太阳。
不远处的一栋二层楼阁外的檐下过廊,朱允熥亦是在朱高炽、朱尚炳及裴本之、于马、汤弼等人的陪同下,站在廊下眺望着眼前的监斩校场。
“城中涉案不法之人,共有两千七百二十四人,现已尽数押于校场。”
“开封府监牢在押犯官原有一百三十四名,后续归案犯官一百七十四名,此刻正从监牢由锦衣卫押往此处。”
朱高炽肃手站在朱允熥的身边,轻声说着今日将要被斩的人头。
朱允熥抬头看看天色:“周王叔今早便出了牢狱,怎现在还未过来?”
一手推动了今日这场砍头大场面出现的朱尚炳在一旁上前一步:“周王叔出了监牢之后,便先回周王府去了。昨日撤下周王府的兵马,几位婶子还有兄弟颇有怨言,周王叔大概是先回去安抚他们的。”
朱允熥的眉头挑动了一下。
朱尚炳轻咳一声:“王叔在牢中多日,依着民风民俗,还要梳洗一遍的。”
朱高炽站在一旁,对这两人之间充斥着暧昧深意的言论,不禁接连翻起白眼。
他转头看向身后的河南道都指挥使于马:“于都司,此前所议之事,有关凉国公奏请军略,现在都司衙门如何?”
于马上前,躬身抱拳:“回世子,都司衙门已行文各部军马,并发文周王府护卫都司,晓谕诸军营兵马。诸军营现已筹备行营粮草器械,以开封府满城兵马为数。”
朱高炽点了点头,回身看向仅仅只是侧耳听取的朱允熥,便接着道:“羽林右卫今日便开始依照计划,先行出城与周王府三卫兵马汇合,而后藏身城外,待大军开拔之后便佯装百姓回城吧。”
一侧的汤弼拱手抱拳:“臣领命。”
能将自己麾下的羽林右卫留下,可是让汤弼内心好一阵的放松下来。只要自己领着军马守在皇太孙身边,便是到时候河南道各地叛贼叛军尽数到来,乃至是将开封城破开,他也有足够的余地统帅兵马护卫着皇太孙殿下逃出,与外围的朝廷军马汇合。
“来了!”
二楼过廊下的一名官员,望着监斩校场外不远处的街道转角,轻呼了一声。
众人当即目光投注过去。
只见在众多锦衣卫及官兵的押送下,一名名昔日里高坐河南道各司衙门的犯官,皆是低着头,面色黯淡,眼神灰白的走在大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