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我是在试探,也许我是在挑衅,也许我就是存心地要找汉宣帝的不痛快。
然而,不管我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我都没能成功。
虽然宣帝神情陡震,震得如此厉害,似一下子崩裂了面容。却没有像以前那样,惯常地,用羞恼来伪装。他便以那崩裂后的断垣残壁静默着,仿佛万物凋零的冬,只剩下了萧瑟。
“子服为何总把朕看得如此无情?难道是朕杀了崔怀么?”
我就是那冬天里的雪上加霜“难道陛下不想杀崔怀么?”
“想?”冬的萧瑟,总伴随着肃杀“朕还不止一次想要杀了子服、杀了洛,朕杀了你们么?你们死了么?”
洛?
这是一个,只能我自己想、别人却不能提的名字。倘若有谁冒冒然提了,那么我也会崩裂,却不能做到如汉宣帝一般萧瑟的静默。
我望着宣帝,也许我的眼里有泪光吧,却是不代表着软弱,而是决绝,决绝并且讥讽。
“陛下,虽死犹生,和虽生犹死,到底哪一种结果更好一些?”
宣帝颤着,颤着他的脚步后退,他想拉开和我的距离,他不能承受我的决绝。正因为不能承受,所以他只退了一步,又停住,再上前,颤着,颤着他的手,伸向我的脸,他想抚去我的决绝,他想缩短我和他的距离,那彼此心上的距离。
“子服现在,虽生犹死么?留在朕的身边,子服生不如死么?”
然后,我看到了,崔怀所说的他掌心的那道伤痕,比我想象中要深,脱了痂的表面,是比周围要浅一点的肉色。
“在那之后,陛下偶尔会摊开掌心,怔怔地看那道疤,怔怔地念夫人的名字,一看好几个时辰,一念好几个时辰。每一次见了夫人,陛下总会这样,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一顿一顿地吃不下饭。”
汉宣帝,是把这伤口,当成了我吗?是我给了他这伤口,他却望着这伤口来思念我?
崩裂了的地方,又有新的崩裂加入,我,毕竟不是那石头,裂开来了里面还是干硬的石头。
但是,我也不能承受,不能面对,裂开来的,那柔软,湿润了眼睑。
慌乱,像背叛了自己,我不能背叛我自己!
偏头,退后,宣帝的手掌扑了个空。其实,他可以再近一分,依然能够触到我的脸颊,但是他没有。他有他的骄傲,尽管为我一再地放下,放下却不表示丢弃,那是根深蒂固溶入骨子里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