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也好,斗也好,未央宫里总维系着表面的和平,刘病已和许平君则维系着比表面更深一层的亲昵。宣帝频频地驾幸椒房殿,频繁之甚,远超许平君在世。
霍家人心里都很开心很得意吧,得意得尾巴快翘上了天。尤其霍夫人,嚣张跋扈到了极点。就在她女婿频频出入椒房殿的同时,她也频频地出入长乐宫,甚而不顾宫jin,深夜纵酒寻欢。
太皇太后隐忍着,汉宣帝也在隐忍着,他们应该都在用他们各自的方法,扯着霍家的后腿,不显山不露水地把霍氏一族一点一点扯到悬崖的边缘。
至于那究竟是些什么样的方法,我不清楚,也没兴趣知道内幕。自从搬到寿安殿以后,我便过着幽居的生活,很少再见生人。
寿安殿在宫里人的眼中,大概就是个失了宠、翻不了身的代名词。失了宠的,是我;翻不了身的,是刘奭。
一个微不足道的良人,一个前皇后的儿子,一样的没权没势没后台,甚至得不到皇帝的关心。汉宣帝很少来寿安殿,便是来了,也只稍坐片刻,就摆驾回宫。
于是,差不多所有人都认为,等到霍成君怀上龙种生个带把的,她的儿子便是理所当然的太子,那么到时候我和刘奭恐怕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
这样的我,这样的刘奭,霍成君抑或其他诸如张婕妤等野心勃勃之辈,是不屑抬起那尊贵的脚踩扁我们,因为不用她们来踩,我们已经低到了泥土里。
埋在泥土里,没什么不好,被众人遗忘,更是大大的幸事。小刘奭过得很开心,据他ru娘的说法,现在他一天笑的次数,比从前一年还要多。
至于我,笑,是一种奢侈。背地里,寿安殿里的那些奉了皇帝密旨的宫女内侍们简直把我当囚犯看待,我的视野范围就只能是寿安殿中那巴掌大的天。一旦我的脚往那殿门处挪一挪,就会平空冒出大把大把的人来阻挡。
那种日子,我唯一的乐趣,就是坐在屋子里,或者一个人,或者陪刘奭看书写字,然后在心中等着一个声音的响起。
那个声音,是支撑我活下去的勇气,只是在偶尔的偶尔,有时半个月,有时一个月,才会出现那么珍贵的一次。
当我头一回听见,差一点泪流成河。那是箫音,司马洛的箫音,皇宫的另一端传来,奏着凄婉的曲子,每一支箫曲都是相思,近在咫尺,远胜天涯。远在天涯,却又近如咫尺。
刘奭伸出小手,想抹去我的泪,却够不着我的脸,弯了眉,撅着嘴“廉姑姑,你怎么哭了?”
这是我和刘奭私底下的协议,有人在,他称我“廉夫人”没有人,就叫我“廉姑姑”
“廉姑姑,谁惹你伤心了?告诉奭儿,奭儿去禀告父皇,为廉姑姑出气。”
我摇头“奭儿,没有人惹我伤心,我不过听见这曲子,吹得这般忧伤,然后听着听着,就忍不住掉了眼泪。”话没说完,声已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