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在各个小选邑中,裙带关系错综复杂,议员席位几乎和土地绑定在一起,成了部分当地贵族祖辈相传遗产的一部分。兰开夏郡的议员从17世纪开始就一直姓丹比,坎伯兰郡的议员则总是姓兰斯德。
如果当地有两个豪族,那么他们会约定成俗的派出两位候选人,这种二选二的选举对于议会政治毫无意义!
而且在拉票活动中,各种舞弊与腐败现象也屡见不鲜!在这种情况下,马车接送、宴请选民、馈赠钱财礼品的行为都算是比较文明的了!
更为人不耻的是,有的大土地所有者还会威胁手下佃户,如果他们不把票投给某人,那么他们便会在下一年提高地租,甚至于直接剥夺他的佃租权利。
甚至还有家族为了议员席位带着家丁扈从与竞争对手大打出手、致人伤残!然而,我们的政府却对类似的情况充耳不闻、装聋作哑!这难道是一个负责任的内阁所能做出的行为吗?”
威灵顿公爵听到这里,纵然镇定如他,不由猛地皱紧眉头。
但好在他一早就知道辉格党肯定会借机发难,所以他对于如何应对这种情况也事先留有预案。
威灵顿公爵翻开摆在自己面前的材料,一边翻看着由常务次官提供的资料,一边应付道。
“在选举过程中采取暴力与贿赂行为当然是令人所不耻的,但是我不知道格雷伯爵手头的资料到底是从何处得来。据我所知,目前不列颠境内的暴力竞选与贿选情况比之十几年前早就大有改善,议会民主化进程稳步提升。
现如今的候选人们比之粗鲁的先辈,更喜欢在大选召开几个月以前亲自向选民游说、挨家挨户探访,财富充足的则喜欢雇佣律师、作家在报纸上为他们的政策与竞选理念大加宣传,还有不少候选人的贤内助也纷纷走上街头在竞选集会中支持丈夫的事业。
而在我们托利党内部,也鼓励所有有志于竞选议员的候选人们与当地教区牧师多多联系,将牧师的布道活动与议员竞选活动进行结合,让选民们在聆听福音的同时,也多多参与国家的未来决策。
方才格雷伯爵提到了他的资料来自于‘人民之友’协会,这个协会根据内阁的了解,应当就是由格雷伯爵本人赞助的。至于他们的数据来源是否可靠,我不认为我可以在这里妄下定论。
或许他们所说的情况依然存在,但是我们托利党的议员向来遵纪守法,依照光荣革命后流传的精神进行选举。所以,我恳请格雷伯爵不要将辉格党选区内发生的情况套用在全国各地的每一个地区。”
威灵顿公爵的语气听上去很平静,但实际上每一句话都夹枪带棒,妄图激怒格雷伯爵。
但格雷伯爵这样经过托利党几代党魁捶打的老油条,显然不是罗素勋爵那样容易被激怒的。
格雷伯爵开口道:“是吗?阁下认为托利党不存在我列举的上述情况?”
威灵顿公爵回道:“情况已经大为改善。”
格雷伯爵听到这里,只是翻开材料陈述道:“那我们就由远及近慢慢分辩吧。据我所知,在1784年大选中,贵党的法尔默斯勋爵为了三个席位费9000镑,蒙特勋爵为6个席位费13000镑,蒙塔古勋爵则比较精明,他只用了4000镑便拿下了2个席位,以上材料可并非是由‘人民之友’单独调查的。请问首相是否承认存在这样的情况?”
威灵顿公爵冲着议长道:“议长先生,我想您必须得提醒伯爵阁下,现如今是1830年,如果他真想这么论的话,完全可以上述到征服者威廉时期。而且我方才也说了,各种腐败现象确实依然存在。
但是除了腐败选区以外,我们还有许多模范选区。其中最典型的便是剑桥大学与牛津大学这两个选区,凡是在牛津与剑桥就读的学生,都会自动取得大学选区投票权。试问全世界还有比这更加宽松的议会投票制度吗?”
格雷伯爵听到威灵顿公爵提到两个大学选区,瞬间便像是抓住了制胜法宝一般,他当即开炮道:“好!既然首相愿意主动提及大学选区,那么我这里还有两个问题需要您向我澄清。牛津与剑桥确实是整个不列颠的选举典范,但是我不知道首相是否知道存在这样的情况。
那就是牛津与剑桥的学生不仅可以在大学投票,而且还可以同时回到家乡投票。其他地方也同样如此,只要某人在数地拥有足够的不动产,他就自动取得了多地投票权。这种不是按人头分配,而是仅仅按照财产判断的选举制度,首相认为是否存在漏洞呢?”
威灵顿公爵听到这话,手心里禁不住冒汗,他虽然知道格雷伯爵很难缠,但没想到今天居然难缠到这种程度。
他烦躁的翻动着手头的材料:“我希望伯爵阁下在提问之前能够先去了解一下不列颠的选举申诉检举制度。对于这些不公平的现象,例如一票多投、计票不准、贿赂选民、暴力恫吓等行为,落选的竞选人及其支持者随时随地可以向议会递交揭发检举书。
只要下院的选举委员会查明情况属实,自然会给予存在舞弊现象的议员处分,过往的历史上取消议员资格的情况也屡屡发生,这都是有据可考的。”
格雷伯爵听到这话,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容,为了今天这一仗,他可是准备了太久了,怎么可能任由威灵顿公爵在这里打哈哈和稀泥?
他面对议长开口道:“那么议长先生,烦请您替我询问首相,选举委员会处理检举案的成功通过率是多少?如果首相不知道的话,我在这里可以直接给出答案。根据下院记录,此种检举的成功率不足百分之一。
但根据1787年的选举报告,在对513名议员的调查中,至少有370人涉嫌使用非正当手段。
而在1827年,贵党的政论家约翰·克洛克根据对下院全部658名议员的社会关系调查,发现有270名议员疑似受到大土地所有者赞助人的控制。
其中党籍为托利党的议员就占到了203名,而不列颠的8名大贵族则控制了其中的57个议席,对于这一点,首相又打算如何回应呢?”
威灵顿公爵听到这里,只是沉默不语,但格雷伯爵却没打算放过他,而是乘胜追击道。
“首相刚刚把选举委员会奉为不列颠最为公正、有权力的选举监督组织,这莫非是忘了他1827年刚刚上台时爆出的两桩严重选举舞弊案吗?
当时我党发言人约翰·罗素勋爵要求永久取缔那两个腐败选邑的选举资格,而贵党的不少人士则要求将这两个席位交给执政党所控制的地区,而前不久不幸离世的赫斯基森先生则主张至少将其中的一个议席转交至人口日益增长的伯明翰。
而最终您的决定是,将两个议席不经选举直接划分给两党。但我出于公心,认为这种不经选举直接划分的方式有悖于议会传统,因此便借此机会重提几十年前便在考虑的《议会改革法案》。
而当时您的回复却是:只要我还在政府任职,我将始终抵制这样的议案。
所以,我今天的问题便是,哪怕已经过去了几年的时间,哪怕目前的情况已经发生了转变,哪怕全国上下的教士、商人、工人、农民都在要求改革,事到如今,您的态度依然还是如此坚定的反对议会改革吗!
首相,请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这里不是滑铁卢,你用不着对整个大不列颠的公众耍那些战场上才会用到的阴谋诡计!”
格雷伯爵话音刚落,喧闹的议会厅里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不论是托利党还是辉格党,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他们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首相威灵顿公爵的身上。
只见刚刚还在翻动材料的威灵顿公爵突然停下了动作,他的身体忽的颤抖了一下,寂静的大厅里响起了老公爵的嗤笑声。
只听见啪的一声,威灵顿公爵一巴掌拍在案前,惊得在场所有人都吓得一哆嗦。
威灵顿公爵将脑袋转向格雷伯爵,也不通过议长传话,而是抬起右臂指着格雷伯爵道。
“我从不玩弄什么阴谋诡计,我只会在正面战场将敌人击败。
格雷,我早就说过,我这个人很简单,我讨厌当首相,因为这工作不适合我,我只是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所以我不善于、也不屑于隐藏我的意图。”
皮尔爵士听到这话,赶忙起身劝道:“公爵阁下。”
但还不等他开口,便看见威灵顿公爵伸手打断了他的话:“罗伯特,少管闲事!这和你无关,也和你带领的党员们无关,这就是我和格雷之间的私事。”
语罢,威灵顿公爵指着格雷伯爵的鼻子开口道:“你说对了,格雷,我的态度始终如一,我在过去、现在以及将来,都会坚定不移的反对议会改革!
不列颠的政治不是胡来,你们如果想放闲杂人等进来,我尊重你们的想法,但是你们休想让我站在你们那一头!
听清楚我的话了吗?只要亚瑟·韦尔斯利还活着,只要我的双腿能动唤,只要我还能站在威斯敏斯特宫的议会厅里,你们就休想通过《议会改革法案》!”
格雷伯爵听到这话,气的浑身直哆嗦。
而在他的身后,气的满脸通红的辉格党员们则纷纷将面前的材料扔到了天上。
议会厅里纸张纷飞,罗素勋爵等人拍案而起。
“简直岂有此理!”
“威灵顿,我们要求你立刻辞职下台!”
而那些追随威灵顿公爵而来的亲信们听到这话,则是一个个目眦欲裂,他们下意识的想要拔刀,但是当手掌摸到腰间时,却发现自己什么也没带。
但这却并不影响已经远离战场多年的将军们捋起袖子为老长官助拳。
可还不等他们冲上去,几位将军便被皮尔爵士等人按了下来。
皮尔爵士一边按住一条腿的安格尔西侯爵,一边咬着牙安慰道:“别冲动,这都是公爵阁下安排好的,你们要是上去挥拳,就等于把他今天的努力全白费了。”
而坐在皮尔爵士正对面的帕麦斯顿子爵见状,只是微微一笑。
随后,他很快便收敛面容,站起身来冲着议长振臂高呼道:“亨利·坦普尔·帕麦斯顿,在此提请议长,辉格党要求在下周议会召开时,正式发起对威灵顿内阁的不信任动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