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操蛋的世界怎么还没毁灭?
到底是谁在幸福啊!
祝昕月的痛苦,就在于她太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她要财富、要自由、要爱,也在于她贪心、懒惰、自私的劣根性,她更想要不劳而获,想要不想做什么就能不做什么的自由,想要不求回报的爱。
时至今日,祝昕月才知道,原来祝时朗给她的那张无限额的卡,不是将她从井底里拉她上来的绳子,而是给她打造的一个完美精致的金笼。
堕落吧。
向下堕落吧。
这样奢侈的生活,非常轻松,毫不费力就能获得你曾经想要的一切。
她确实太天真了。
天真地以为这是家人对“祝昕月”的爱,以为这种爱是不求回报的爱。
原来,这是一项投资。
祝昕月摸索着沙发,站起身,她看不见路,撞到了前面的茶几,膝盖碰撞重物,发出“咚”的一声。
祝时朗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正要上前扶她,“你要去哪里?”
他的手刚碰到祝昕月,就被祝昕月一把甩开了,打到了祝时朗的脸。
“别碰我,别碰我!”祝昕月几乎是歇斯底里地推开他。
她算是明白为什么原主会和祝家人吵架了,她也快要被他们勒死了。
祝昕月凭借着护士带自己进病房的记忆,往侧前方的病床摸索着走过去,每一步都不知道会撞到什么,磕到什么。
祝时朗也被她古怪脾气激怒,下巴被她的指甲划出红痕,火辣辣的疼,于是站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她被自己绊倒,跌跪在地毯上。
祝昕月双手撑着地毯站起来,往旁边摸去,终于摸到了病床,然后顺着病床往床头柜的方向摸去。
床头柜上放着她的个人物品,过来探望她的姜蕊帮她收拾了行李,送了过来。
祝昕月摸到熟悉的手提袋,这个手提袋她常用,闭着眼睛都能够在隔层找到那张祝时朗给她的卡。
祝昕月拿出那张卡,朝着原先自己过来的地方递过去,以为祝时朗还站在那里。
“还给你!”
祝时朗站在她的面前,看着她对空无一人的地方说话,又觉得她很可怜。
她被母亲养废了。她什么都不会,只会对着家里人发脾气,和母亲一模一样。
“我在这里。”祝时朗出声,提醒她现在她根本看不见的事实,就连和别人说话都找不到对方的位置。
祝昕月身体打了个寒颤,手里的卡也掉在了地上。他突然转换位置,声音离她太近,而她居然什么都没有发觉,如果对方是个危险人物,她现在已经死一百次了。
作为家人,祝时朗最知道什么话最戳心窝子,最伤人,他一点也不生气了,他反而笑了笑,问她:“你知道这间病房住一天要花多少钱吗?你知道给你做检查,治病,请的那些专家出诊费多少钱吗?你知道你从小到大吃穿用度花了多少钱吗?你知道妈用你的名义,从爸手里拿了多少赡养费吗?你要还,你这辈子都还不起。”
“你虚伪!”祝昕月以为他有多好,也不过是和她以前的老板一样,明码标价买断她的时间罢了。
她指着祝时朗的方向骂道:“你高高在上的施舍姿态做给谁看?是我求着你给我住这样的病房吗?是我求着他们把我生下来吗?生我下来之前有问过我意见吗?滚!给我滚!”
祝昕月气得用自己的手提袋砸向祝时朗,里面乱七八糟的东西掉落一地,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祝时朗轻易就能躲开她砸过来的东西,根本伤害不了他半分。
他看她,就跟看无能狂怒的小孩一样,更何况她现在是个瞎子。
祝时朗捡起那张祝昕月丢回来的卡,没有带走,而是放在茶几上。
“你好好想想吧。如果你这辈子都看不见了,回青阳,祝家是你唯一的退路。”他说。
祝时朗走后,病房重新安静了下来。
太安静了。
安静得像停尸间。
祝昕月坐在病床上,身体向后倒。
好黑啊。
她什么都看不见。
现在是几点了?她不关心也不在乎了,因为对她来说,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都是一样的。
黑暗容易滋生负面情绪,她的脑海里有太多复杂的声音了,她甚至在想,如果她一早知道自己会失明,她还会不会去救纪青源他们。
祝昕月一旦开始这么想,就控制不住那些恶意的想法。
她的灵魂分成了两半,恶意的灵魂化成秃鹫,啄食善意的灵魂,啃噬她的躯体和骨肉,她动弹不得。
本来就不聪明,能力也没多厉害,善良应该是她为数不多的优点了,结果在这个时候,她开始后悔起来。
她都自顾不暇了,凭什么去拯救别人啊?她有什么能力啊?她配吗?
祝昕月痛恨这个不够善良的自己,也痛恨这个阴暗懦弱的自己。
她无声哭泣着,哭累了,入睡时都是紧攥着拳头,压力无处释放,时刻处于戒备状态。
在睡梦中,她感觉有人在她的身边,将她的身体抱了起来,给她换了一个姿势,小心翼翼地把她的脑袋搬到枕头上,替她盖上了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