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暮云虽不信,但也并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能警惕的等待着。
合璧向他伸开手臂,“你抱抱我吧。”
暮云将他抱在怀里,下颚摩擦着他的脑袋,似乎这样就能安心下来。
合璧小小的声音絮絮地说:“见到你时,我好开心,真的好开心,几十年了,没有人看得见我,没有人听得到我说话,我好孤独,孤独的连鬼都不想做了,可是我投不了胎。”
“为什么?”但凡鬼魂都是可以投胎的。
“我的尸骨被祭献出去了,无处可归,魂魄就游离于尘世中,成了孤魂野鬼。”
暮云想到那个风水先生的话,“你……难道你是……”
“是的。”合璧的身子瑟瑟地发抖,“……把我祭出去的,是我的父亲。”那个男人,为了家族的繁荣,把自己亲生儿子送上祭坛。以他的血骨,换来家族繁荣昌盛。
暮云一时哑口无言,什么样的父亲,能残忍如斯?“你……恨他们吗?”这个小鬼,有如此清澈的眼睛,仿佛不掺爱恨。
合璧揽着他的脖子,细细地哽咽,“好疼,我好疼,被放在鼎里煮,好疼!”
暮云心如刀绞,紧紧地抱住孩子瘦弱的躯骨,“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以后,再也没有人欺负你了,我会一直陪着你,保护你,好不好?”
他颤抖着说谢谢你。
祠堂里似乎暖和起来,他甚至能感觉到合璧的体温,鬼是不应该有温度的,一定是错觉。他这么想着。
那群人并没有追过来,合璧还在他怀里絮絮地说着遇到他之前的孤寂,等待他归来时的孤寂。“每过一天我就在石头上刻下一道印子,到一千零九十五天,你就会回来了,可是你没有回来,又过了一千零九十五天,你还是没有回来,再过了……”
“对不起。”
暮云有点想流泪,生活在红尘中的人,永远不知道他的孤寂。
合璧的身子越来越烫,越来越烫,像烙铁般,暮云觉着不对,松开怀抱,就见小鬼紧咬着双唇,极力压抑的神色,“你怎么了?“
他却笑了,眼里浮星万点,“最后你来了,真好。“
暮云急得手足无措,“你没事吧?怎么了?“他的急吼声被外面轰然的倒塌身盖住,而合璧的灵魂也随之化成吉光片羽,他听到最后的声音是,——谢谢你。
天亮了,朝阳透过洞口射过来,他看清祠堂上的牌位,其中有他祖父、叔伯、父亲,原来这里是李家祠堂!
他看到与祖父并列的,还有个牌位,从名字上看他与父亲同辈,牌位却排在祖父旁边,只有对族中做出重大供献的人才有此殊荣。李暮云觉得这名字有点熟悉,仔细想了想,某次父亲喝醉了,依稀说过自己有个早夭的小叔,似乎就是这个名字,他似乎想到什么,顿时四肢僵硬。
祠堂下还有个鼎,鼎里有具十来岁孩童的尸骨,在他目光看去时,尸骨化成灰烬,随晨风消散。然后他看到鼎底那行字:
——如此恨他,却只有他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