榜上有名的考生必须赶到公社联校填报志愿。
杜蘅还不知道,这时,公社联校老师嘴里全是她的名字。
第一年高考成绩是保密的,没人知道自己究竟考了多少分,但初选内部名单上对高分考生有标记,杜蘅标在首位,名字后注了一行字:诱导报名全国名牌大学。要求公社干部关注,落实志愿。
19号在县医院体检。来的路上,华红霞很担心体检,杜蘅的手养了一个月还是有点不利索。
两人说着话,进到联校会场。
会场里头几十号人全是通过初选的,人头攒动,看贴出的志愿填报注意事项。
公社管文教的秘书在门口核对准考证,昏昏欲睡,瞄一眼递过来的准考证,突然鼓出眼睛。
“杜蘅来了!”
所有人眼看秘书喊着火似的,两脚打着滑往外跑。
不知道的还以为杜蘅是什么洪水猛兽。
接着听见会场外此起彼伏的呼喊,有远有近,南北口音大汇杂,有的是“杜蘅来了?”,有的是“杜蘅来了!”。
听多了,杜蘅第一次觉得自己名字如此陌生。
还没搞清怎么回事,一位自称知青办主任的中年男人热情地将杜蘅和华红霞领到一间单独办公室,让她们俩先填志愿。
钢笔,墨水早早预备在桌上。
主任提着暖水瓶,热水往茶缸注。华红霞眼尖,一眼看到桌角填好的志愿表,面上是王喜春的,写着上海某一名牌大学的名字。
茶缸摆到两人面前,“坐啊,两位小同志快坐下,喝点水,慢慢写。”
说着又把茶缸拎正,红色校名正冲向杜蘅,怕她没看清,往前推一推。发现杜蘅写完名字,笔尖悬在纸面,主任干笑两声。
他的诱导比较初级,是个新手。
“杜蘅同志,第一志愿打算写啥?”又说,“茶缸一会儿带走吧,多好的茶缸啊。”
手指刻意停在红色校名上,几位大教授让他诱导他就诱导,主任认为自己把诱导工作做到位了,幸不辱命。
贼兮兮的样子,华红霞看得直乐。
本省文科去北京的只有两所学校,理科选择比较多。
杜蘅并不知道,遥遥的北京,有一个人正在这所着名大学的物理学院,当时被叫做物理大楼的地方,借同楼无线电系电话,一连几通,紧跟她的成绩以及志愿情况。
春节过后,不再盛传对杜蘅成绩的各种猜测。现在,草坝子上唯一的大红人,大明星是人民邮递员——穗子同志。
等待最耗人,不少考生为等消息,节也没过好。
有些人害怕错过录取的挂号信,甚至没回家过年,王宝钏似的守寒窑。
这还不是最难熬的,最难熬的是2月15号,这天,有人收到录取通知书,石破天惊第一人。那之后,穗子的大脑袋再也没出现过,一连五天。
春节后学生返校。
场部学校照旧开课。
一些老师神思恍惚,上课老走神,宝路也是从这天开始暗中观察起嫂子杜蘅。
经过一番仔细研究,表情分析,她认为嫂子太过冷静,不是胜券在握,而是有与没有,来与不来,全盘接受的冷静。
宝路并不知道,杜蘅最擅长的就是等,囚犯生活锻炼人,把她的耐性炼得好上加好。
年终生产队分红,给嬢嬢汇了一笔钱,是她最高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