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说着,她便干笑两声,深吸一口气,从破落的口袋中掏出被废报纸包裹住的一小包药。“小姐,我身上没什么铜钱,更无租界里面通用的法郎英镑之类的,这些药是找街上的医师讨来的。”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秋辞梦,红肿的手指不经意间闯入秋辞梦的视线,像是外祖千里母迢迢寄给母亲的腊肠。
“望小姐不要嫌弃——”
在秋辞梦借过孟宁手中的一小包药的那一刻,白色的药片透过发霉的旧报纸,她仿佛嗅到了下水沟酸臭的味道。
令她恶心得反胃。
“我不需要。”
秋辞梦无情地打断孟宁的话语,冷着脸对她再次重复一遍:
“我不需要你的药。”
“啊,好。”
孟宁飞速地将手缩回背后,手指紧紧地抓住药包,脸颊发烫,她将头埋得比先前更深了。
“对不起,对不起。”
孟宁带着哭腔,尾音止不住地颤抖,秋辞梦别过头,完全不想搭理她。
“小姐,我做了些饭,你脸色苍白,多少还是吃一点。”
良久,在孟宁地深切注视下,秋辞梦终于微微地点了点头,孟宁瞬间喜笑颜开地跑出屋内。
孟宁前脚刚走,秋辞梦立刻掀开棉被,捏住鼻子下床朝门外走去。
秋辞梦再度环视四周,余光瞥见墙角的一把断了的锄头,竟是直接气笑了。
活了二十几年,头次亲眼看见这些脏东西。
秋辞梦强行压抑住自己想呕吐的冲动,现在只要一想到她在这等低贱的房屋睡了好几天,恨不得立刻赶回法兰西日日沐浴三次。
哪怕心里已经波涛汹涌,秋辞梦依旧面不改色地跨出门槛,外面一切景象骤然闯入秋辞梦的眼帘。
叮当作响的自行车铃声,小巷子里人声鼎沸,七八个穿着绣满布丁的孩童手举一只竹蜻蜓穿梭在拥挤的人群里面。
“早上六点钟了,侬伐还不起床是吧?”
一位身穿深色旗袍的中年女人推开窗户,扭头朝屋内大声喊着。
楼下的窗户探出一个脑袋,几根发丝稀稀拉拉地留在头顶上,他边说边呸了一声。
“嘿,楼上的老太婆,侬晚上声音能不能小一点,乒呤乓啷地吵人睡觉好伐?”
秋辞梦转移视线,朝巷子的前方望去。
“侬好,侬好,洗头不啦?”
狭窄的青石板巷子,陌生的本地方言口音以及一个个穿着打扮贫穷的人们。
秋辞梦顿时感到整个世界嘈杂得让她心凉。
从小到大,吃穿住行,样样皆是最顶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