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禛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
这样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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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宝珠是被早晨的麻雀吵醒的,这一觉睡得太沉,她愣愣盯着房顶,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
身旁却是空的,摸摸裴禛躺过的地方,没有半点热乎气,人大概早就走了。
略定定神,觉得身上没什么异样,提着的心才算放下。
不多时,小丫鬟端着热水胰子进来伺候梳洗,苏宝珠试探地问这里是哪里,小丫鬟摇摇头,张着嘴发出沙哑的啊啊声。
“你问也白问,这儿伺候的人都是哑巴,也不识字。”裴禛笑嘻嘻走进来,仔细端详一阵,“今儿气色好多了,看来昨晚睡得不错。”
苏宝珠直接问道:“你要带我去哪儿?”
“先吃饭,吃完饭你就知道了。”裴禛示意丫鬟摆饭。
除了粥、胡饼和几样小菜,桌上还摆着一个大盘,上面扣着盖子,也不知道是什么。
见她目露好奇,裴禛打开了盖子。
满满一大盘白白黄黄的虫子!
“啊!”苏宝珠低低惊叫一声,人立刻向后躲了躲。
裴禛拍着桌子笑得乐不可支,“吓到了吧,哈哈,叫你昨晚踹我!”
就没见过这么幼稚的人……苏宝珠颇为无语,“你是不是觉得这样特别有意思?”
裴禛点点头,故意夹起一筷子虫子,嚼着嘎吱嘎吱脆响,“炸竹虫,很好吃,要不要试试看?”
苏宝珠扯扯嘴角,同样夹根竹虫扔到嘴里,不屑一笑,“不算太脆,色泽也不够金黄,你的厨子水平不行。”
裴禛愣了下,“你不怕?”
“姚州也有南疆人,吃虫子不是什么新鲜事,我还见过全虫宴呢。”苏宝珠嗤笑道,“炸蚂蚱、知了猴,炸蝎子,炸蜈蚣,你这炸竹虫算什么。”
裴禛呆滞片刻,忽而笑了,“你吃得惯就好,到了那里,我也不用担心你不习水土了。”
苏宝珠眼皮霍地一跳,吃虫子的地方……莫非是南疆?
“看来你已经猜出来了。”裴禛轻声道,“南诏,听说那里很美,有壮丽的山川,有最最清澈的湖水,到处鲜花盛开,如诗如画,就是人间仙境。”
“我以为你要带我去荆州。”
“会去,但不是现在,你和我娘说吴王府凶险,你不愿意去,那我就把吴王府清理干净了,再带你回去。”
苏宝珠瞠目盯着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裴禛抬眼看过来,“着急了?别指望李蕴玉会找到你,我离开长安时说了要回荆州,他现在肯定拼命往荆州赶,离你越来越远。”
门扇轻响,一个侍卫闪进来,低声说了句什么,裴禛脸色微变,放下筷子就跟那人出了门。
凛冽寒风吹过,门板咔嚓咔嚓响,裴禛走得很急,房门都没关。
苏宝珠不由打个冷战,看着面前那盘虫子,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忙捂着嘴往净房跑。终究还是,适应不了他的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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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南西道梁州,行军大帐中,李蕴玉拧眉看着舆图,良久,在米仓山的位置放下一面小旗。
节度使张洛和儿子张昀对视一眼,米仓山在陇右道、剑南道、山南西道交界处,如果裴禛在这里,往西可以经由陇右道逃往吐蕃,往南可以经剑南道去往南诏,或者往东折返荆州,想要抓住他,必须调用大军三面布防。
这样一来阵势太大,吴王的面子也过不去。
为个女人,值当吗?
张洛犹豫道:“殿下确定吴王世子在米仓山?”
“从他们行进途中的痕迹看,可能性大,但不能十成十确定。”李蕴玉道,“翻过这座山就是剑南道,告诉周勇,调集兵力堵住米仓山南面每一条下山的路。”
“周勇可以信得过吗?他跟吴王好得快穿一条裤子了。”张洛还是不放心,“吴王世子借道南下,大约也是笃定周勇能帮他。”
李蕴玉接过斗篷披上,“周勇和吴王本就互不信任,互相提防,先前交好,无非是打算一起吞了苏家的盐井。现在苏老爷把盐井全捐给了朝廷,一下子就破了他们的谋划。基于利益的联盟,当利益不复存在时,联盟自然会瓦解。”
“周勇也和吴王不同,他只是贪财,却不想谋反,不然也不会把妻子儿女都送到长安。”李蕴玉系好斗篷的带子,“况且此一时彼一时,他想坐稳剑南道节度使的位子,就不会与我为难。”
张昀笑道:“正是,周勇别看做事不咋地,人倒是长情,后宅只有一位夫人,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周家的人啊,都痴情得很。”
李蕴玉手一顿,不知怎的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不由摇头失笑。
张洛却以为他是想到了自己,暗暗瞪儿子一眼:傻子,七殿下就是因为一个女人,率兵千里奔袭来到梁州,说他痴情也对,说他不分轻重也对,背后说闲话的人肯定不少,你就给老子闭嘴吧!
张昀冲老爹做了个鬼脸,转而对李蕴玉道:“殿下现在就要去米仓山?你带的人多,万一打草惊蛇就不好了,不如我带亲兵假装冬猎,先去探探虚实,如果发现裴禛的踪迹,你再拿他不迟——这儿的人都知道我爱打猎,看见也不会疑心。”
李蕴玉是一刻也等不得了,“我和你一起去,就扮成你的亲兵好了。”
如何能让未来的皇帝做儿子的亲兵?假的也不成啊!张洛刚想说不,傻儿子已经爽爽快快地答应了,只能无奈叹气,吩咐属下去拿套亲兵服饰。
从梁州城出来时,天色已然大亮,厚厚的积雪映着阳光,闪出一片金花,映得人有些睁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