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算什么!啊?!”
卓啸鼻涕连着眼泪,哭得面目扭曲。
卓云野看着面前的儿子,也是老泪纵横,他心酸不已,“你是我儿子啊!啸儿!冬月就满三十了,你还是没长进!”
卓啸轻笑,“看吧!在你心里,我就是这般……”
“蠢!”
卓啸笑出了声,笑得无比凄凉,“是,我就是蠢!”
卓云野没想到,明天都要斩头了,今天还非得教训一番儿子,他本以为,还可以有一番温情。
他摇摇头,苦笑道,“你看看你,我说你是我儿子,我夸你质而不野,纯一不杂,你权当听不见!我说你一句不够机灵,你能记我二十年!你这不是蠢是什么?”
卓啸现在哭也哭不出来了,一股气憋在胸口,上不上下不下,堵在胸口,难受极了。
“你记不得,爹夸你的花养得好,爹自愧不如!还夸过你把那双鹦鹉教得极好,那衚衕巷子里的野猫野狗,听见你的声音,都能蜂拥而至,全京城的驯兽师,都不如你!我夸你那么多,你全不记!就记别人骂你的话!乾脆把你爹我气死吧!”
卓云野的虚弱,此刻全然不见,胸膛起起伏伏,真被气着了。
卓啸一时竟无法反驳,良久他来开口,“可这些,什么都不算不上!我就是蠢!”
卓云野尝尝地叹息,“啸儿啊,人贵有自知之明,万万不可妄自菲薄。”
“你有你的好,别人不知道,爹岂会不知!”
“你瞧瞧你爹,都六十了,笨拙得花儿都养不活,愚蠢得连亲儿子都恨,你爹才是这世上最蠢笨的人!”
“我卓云野,上愧对祖宗,下对不起妻儿,于君不忠,于黎明百姓不利,爹不如你。”
“而啸儿你啊,始终陪着你娘亲,做了一个好儿子!天下大义要有人匡扶,小家之爱也要有人兼顾。爹很是惭愧,也引以为傲!”
卓云野的声音沙哑得难听,又沉,又闷,有时还听不清。
却是句句震碎了卓啸的心。
卓啸久久说不出话,只无声地望着卓云野,啪嗒啪嗒地掉眼泪。
卓云野也不知道卓啸有没有听懂他话中之意,只澹定望着他笑。
“儿啊,听懂了吗?”
卓啸摇头,他还是不懂,不懂他为什么是被放弃的孩子,“那你为何不要我?”
“爹从没有不要你,爹只是不想做提线木偶。说出来不怕你笑,爹有时觉得自己还是那个十几岁的少年,总想为这残败的江山,做点什么……”
卓啸也不知为何,在这一刻,他好像突然顿悟了些什么。
他一直都是溷溷沌沌地恨着这个世界,却是在此刻陡然惊醒。
他依稀想起,儿时,他不爱骑马射箭,不爱读书写字,就爱种花。每每开花时节,他就会捧上自己的杰作,献给爹爹。
爹爹总是笑着夸他,还说自己不如他种的好。
于是,爹爹也开始学习种花,可是爹爹很笨,种出的花儿要么死了,要么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