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脸的弟子吓得慌忙往后挪了两步，摸着自己被她抚摸过的脸颊，粉嘟嘟的嘴巴撅了起来，委屈的快要哭了，“你，你怎么能……能轻薄我？”

他这小模样看起来真的太好欺负了。金漫专注的看着他小包子似的皱巴巴的，鼻子被冻得通红，看着更加的委屈可怜，好欺负。

金漫看得实在太专注，甚至连身后便靠着的洛川睁眼都没发现。继续实打实的调戏着这个小圆脸，“怎么不能？谁让你生的如此俊俏？简直是长在姐姐的心巴上。”

洛川睁开的眸子本来有些发散，在听见金漫这句话之后眼神飞快的抓住了那个小圆脸，眼珠一轮，将小圆脸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即露出带出不屑。

“等祭天结束，我来找你玩呀。”金漫斜斜的靠着洛川，笑眯眯的看着小圆脸。小圆脸成了小红脸，糯糯叽叽的蹲下来，竟是给金漫的裙摆叠了起来，像个小小的垫子替她垫在膝盖之下。

此时雪地上都是积雪，一些在他们身边的雪已然化成雪水。

“大郡主，你，你坐起来吧，坐起来身上就不会湿了。”小圆脸心底很善良，看金漫和他聊天说话也不像是害怕的样子，弄得他也不紧张了。

“我知道啊，可是我不能动。要不，你过来借我靠一靠？”金漫不正经的说着，真像是调笑他似的。

这样坐着一定很冷，金漫其实也很冷，但是她不能换姿势，因为她只要一动，身底下那个不能动的洛川就会完全倒在地上。

“大郡主你很看中这个祭品啊。”小圆脸由衷的感叹了一句，“你有点像我姐姐，她也是这么照顾我的。”

“那你姐姐呢？”

“天乾十四年的时候，她被村里的尊师，当成祭品祭了海。”小圆脸脸上有些难过，但很快调整成一脸骄傲的样子。“因为姐姐是祭品，所以我才被尊师带到了钦天监，成了弟子。不然，我肯定是要饿死在家乡的。”

金漫抬手摸了摸他的头，他头上是那顶橙色的祭服帽子，高高的尖尖的，像是一个倒着的锥形斗笠。没摸到他的头，只能安慰性的拍了拍，顺手打掉他头上的一些细雪。

小圆脸的眼睛红了一圈，强硬的笑了下，说不出的勉强，“就是因为大郡主这么善良，所以才会被选做祭品的吧？你和这个人不一样，他一点也不善良。”

金漫回头看了看洛川，洛川早就闭上了眼。

随即一只冰冷的手摸到他的额头上，金漫带着叹息说道，“不，你错了，他才是善良的那个。”

可能是钦天监的气氛烘托的很好，金漫已经开始反思起自己的一辈子。

在穿越盟不停的出任务，穿越到许多朝代，杀过的人不计其数，见过的丑恶也不计其数，但是最让她心里舍不下的，还是身后这个。

“我见过很多人，比你想象的要多的多，有喜欢的，也有讨厌的，但要说起来，这个算是放不下的。”

“我之前没有见过比您更放松的人了。大郡主，你真的不害怕吗？”小圆脸问了出来。

金漫吸了口气，呼出一口白白的雾气，看着台子下面的人忙忙碌碌的，一个又一个高耸的红色，橙色帽子来来回回撺掇，仿佛到了小矮人的世界。他们已经将三牲畜礼全都摆放上来，连同两条黑亮的蟒皮绳索，拴在了木桩的顶端，帽子们摇摇晃晃的从高高的梯子上爬了下来，留着那两条蟒皮绳索荡在半空。

终磬之声连着发出长而闷的响声，响彻千里，带着浑厚的气势。小圆脸慌忙站起身，“要开始了。”

金漫几乎是抱着洛川，跪坐在台子中央，看着两队大黄色的伞盖停在主坐的位置，一个龙行虎步的男人坐了下来，身边带着一个面目木讷的少年，距离的太远，金漫看不清楚五官。

中间那个男人看架势应该是皇帝本人，身后的一个瘦长身形的公公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来，鹰隼一般的眼眸锐利的射向金漫的方向。强者相遇，彼此都会有一些不可言说的心灵感应。

金漫就很明确，这人看见她了，而且还在狠狠的打量她。

她没有丝毫的躲闪，朝着那个公公露出招牌式的狐狸笑，没有因为自己的阶下囚身份而怒目圆睁的痛恨谁，也没有因为对方是一个太监头子的身份而瞧不起他。

就是很自然的，一笑。

安吉公公眯了眯眼，双手互相交握揣在宽大的广袖，端在腹前。

少女年纪还小，不过豆蔻。却能在这么大的场面之下，神情自若，毫不慌张，甚至淡然平静的和他交换了眼神。这样的人……安吉公公转过头去看了看垂着头站在皇帝身后的太子身上。

太子病了许久，早已没了过去的精神和丰神俊朗，双颊竟然有些凹陷进去，看来比他父亲还要衰老似的。这么好的小姑娘许给这这般模样的太子的话，的确是浪费了。

紫燃在皇帝身边端坐，和金漫一样，神态不卑不亢，向萧圣说了些什么，萧圣点头。

换了一身庄重祭服的钦天监理事高赞起身，走到众人近前，取出一道深紫色的卷宗，高声唱念起来。

“今天乾龙王盛怒，连降大雨，天怒人怨，乃为天不祥之人降世，祸国殃民，实为天降刑罚，承天乾国君英明睿智，选天不祥为祭天圣品，乃奏黄钟，歌大吕，舞云门，已祀天神。求天恕，雨停，开春吉祥，五谷丰登。”

“送祭品入云门。”

一声一声拖着长音俨然是给金漫和洛川的催命符。

金漫望了一眼天边，不太远的地方有几多红云，缓缓飘来，从祭台高高的篝火望过去，那些红云仿佛也在燃烧。

身后的弟子将金漫和洛川分别套上方才的蟒皮绳索，原来竟是要吊死他们。

洛川猛然睁开眼，方才还浅白了一些的眼珠此刻竟是紫红色，俨然已经是到了顶点。

他嗖的一下站起来，竟是挣脱了身上的绳索，一把拽掉了自己脖子上的蟒皮套，将金漫扒拉到自己身后，他终于有机会，将金漫挡在身后了。

“不好！祭物反了！反了！”他身后的弟子最先回过神来，高声喊着。一众弟子瞬间将他围拢在内。

金漫还被捆着，倒是也被洛川提着站了起来，这孩子发病的时候总是特别大力无敌。

金漫抬起脚给圆脸弟子踹倒，低声说，“快跑吧，别死在这儿。”

圆脸弟子爬起来，有些发蒙的样子，但是也乖乖的转头往祭台下跑，可他跑了几步猛地回头。此时的祭天台一片混乱，弟子们都是第一次见祭品反了。不知如何应对，围着洛川也不敢上前。圆脸弟子也不见什么动作，手指在袖子里打出一道淡淡微光，叮的一声发出轻微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