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驰不明白他在看什么。
好像他在看她的头发?,但头发?有什么好看的呢?也许他只是在看墙,一览无余的空白。
如果纪湛真的想要从她的嘴里套话,他大可不必将文件扔在自己面前。
她不会知道纪湛跟赛乐到底聊了什么,不会知道什么是必须要坦白的,什么是可以隐瞒的。
纪湛只需要说?“我知道你在和赛乐往来”,她就必须要拿出最坏的打算,最能够全?身而退的坦白。
一个诡异的猜想就这样跳上心?头。
纪湛故意想听她狡辩。
他不是想要找出来叛徒,想要揪出过去生活中藏着的暗刺,认清楚她这个人假面下的诸多劣迹。
他想要的是挑破这一个突然冒出来的水泡,然后等待疤痕愈合。
纪湛:“还有别的要交代的吗?”
章驰:“我……”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纪湛,好多次,章驰都觉得自己说?不出来话。不是因为惧怕话说?出来的后果,而是……
她不知道纪湛到底想要听什么。
“很晚了,”章驰说?,“医生让你早点睡觉。”
纪湛没有问关于?隧道的事。
为什么?
是没有猜到,还没有怀疑?
纪湛:“医生说?我的手指会恢复百分百的功能,但是这个过程会很漫长。”
章驰:“有什么需要的话,叫我。”
纪湛:“你真的很会避重?就轻。”
章驰好多的话卡在喉咙,最后只吐出来三个字:“对不起。”
纪湛:“你还没有说?,这么做的理由呢。”
章驰抿了抿唇。
纪湛:“说?不出口??”
纪湛再度走?近,到跟章驰只有半步的距离,他的身高形成了暂时的压制,淡雅的香水味随着上升的体温散发?在章驰的鼻尖,有青柠和薄荷的味道,冷冽的香气,半臂之间,章驰很轻易就能够将他推开。
但她没有动作。
纪湛:“因为你信不过我。”
“你在找能够扳倒我的把柄。”
“你有什么疑惑,是我没有解答过的吗?”纪湛冷冷地说?,“我有做过任何让你不信任的事吗?我给了你进入这栋楼,这个房间的权限,我答应下来你提的所有要求,钱,工具,秘密,我以为,我们经?过这么久的相处,已经?能够消除当初见?面时的不愉快。”
“况且,当初是你拿枪指着我的脑袋。”
“你忘记了吗?”
“两次。”
章驰:“你找过杀手杀我。”
纪湛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愣。
章驰:“纪湛。我没有想过要你的命,但差一点,我和白鸦就在你叫来的杀手手底下丧命。”
纪湛:“你是因为这个……”
章驰推开纪湛的肩膀,他高大的身体竟然承受不住这轻轻地一推,径自往后退了好几?步,踉踉跄跄扶住墙壁站稳。
那些在心?底藏了很久的愤怒和猜忌,如果是其他任何一个人,她都不会表露出来。但不知道为什么,纪湛站在这里,她厚如盔甲的平静,将她整个人雕刻得冷酷的理性,就在这时候全?部崩塌。
“你觉得你很无辜,很清白吗?”章驰说?,“纪湛。你的信任除了任务,还剩下多少?”
“你为什么觉得,凭什么觉得,我应该要相信你表现出来的虚情假意?”
纪湛扯了扯嘴角,一种深刻的嘲讽,从他灰褐色的眼瞳扩散到整张锋芒毕露的脸,书房的灯光没有客厅的温暖,冷白色的光,打在他的眉骨上,照出来凹陷的阴影,他惯常覆盖在脸上的温和溃不成军。
“虚情假意?”
他又复述了一遍。
“虚情假意?”
声音比刚才更小,到只能够自己听见?的地步。
纪湛:“你觉得我这个人虚情假意。”
章驰不自觉后退了一步,她突然之间后悔——她想要收回刚才说?过的所有话,消灭到此为止的所有冲突,让事情回到一开始的点到为止。
这样对他们任何一方都没有好处。
两输的结局。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张开口?,没有任何后退的迹象,她还在加剧冲突:“纪湛。你到底为什么找上我?”
“我明白了,”纪湛直视章驰的眼瞳,“你想要真相。”
他走?上前:“我告诉你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