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她好像一时因为太过震惊,忘了如今的荣二身上,还有个正儿八经的举人功名,是实打实考出来的!
难道他真转了性子,想过一把文人的瘾?
“叫人盯紧了,别出什么岔子。”
对舒朗而言,倒不是真想过什么文人的瘾,只是这村子附近山里的笋着实鲜嫩,比别处多了几分味道,于是常来溜达。
一来二去的,便与村里孩子们熟识起来。
因着帮村里一位老人家给远在边关的孩子写了封信,叫孩子们知晓他是个“有大学问的老爷”后,孩子们看他的眼神便带了几分敬畏。
舒朗于是玩笑道:
“可要跟我学识字啊?”
自此,舒朗的课堂便开了起来。
没有固定的学堂,在田间地头也能行。没有笔墨纸砚,用树枝手指也无妨。没有教材书,听他口述也没人嫌弃。
他讲课的内容,从三字经到农经,从医药常识到常见病症处理,从药草辨认到基础算数,从粮种的筛选到天气晴雨的判断,从竹炭的烧制到女红女工具体鉴赏,乃至庖厨菜品制作,耕犁的发源改良。
还给他们讲泉州开海,会给村民的生活带来哪些变化,他们需要做什么准备。
包罗万象,从不往深了讲,都是田间地头百姓最需要的东西。他的学生从一个到两个,从小孩到老人,从本村的到外村闻风而来的,乃至后来,从小姑娘到胖大婶,一个个围着一圈,将他围在中间,听的极为认真。
恨不能一个字一个字的记下,回家好细细研读,长在脑子里。
可惜他们大都不识字。
于是跟着舒朗勉强读了一阵书的几个孩子,便被众人寄予厚望,磕磕绊绊将舒朗讲课的内容,歪歪扭扭记下来,回头再讲给需要的人听。
如此几月下来,舒朗在泉州城乡下已小有名气,家家户户即便没有亲耳听过荣先生授课,也间接听过乡邻传递过荣先生授课的内容,并获益匪浅。
乡下百姓只晓得他是有大学问的荣先生,却不晓得城里官员私底下叫他狗官。
百姓们自有他们朴素的道理,在自家门口瞧见荣先生,不用他开口,便主动将家里最新鲜的菜拿出来送与他。
听闻荣先生就爱这一口呢!
如非知晓自家手艺不行,非得请荣先生来家里吃饭不可!
似荣先生这等博学爱民和善的读书人不多了,若是旁的时候遇着像荣先生这般年轻还有学问,关键还没成亲的读书人,村里大姑娘定然要春心萌动,小鹿乱撞不可。
但荣先生不行,村里那些个小姑娘打从跟着荣先生读书识字做学问以来,都快把荣先生当爹尊敬了,进进出出恨不能把他当亲爹伺候,哪个会生出那种心思?
且一个个不约而同的想,这世上没有女人能配上荣先生!
舒朗在乡下过的如鱼得水,乐不思蜀。
泉州城里风起云涌,惊涛骇浪。
明明是一样的人,一样的官员,却过上了完全不同的两样生活。
说舒朗这种主动退出官场竞争,不参与政事,边缘化混日子的官员,在市舶司没有话语权吧,嗨,还真不是!
以贞静公主家的章明孝和闻家的闻铮为代表,一群国子学出来的小子,稚嫩的很,跌跌撞撞,却也进步飞快,偏有个甚么事儿都爱上荣舒朗那儿说道说道。
荣舒朗那屁事不懂的纨绔说的话,他们也真敢听,听了还真敢照着做。
真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
这些人拧成一股绳,虽然弱小,却叫人无法忽视。所以别看舒朗整日游历在市舶司之外,可他真不是孤立无援,在市舶司说不上话之人。
就叫人很生气。
其实叫舒朗说,章明孝这伙人,也是以前养成的习惯。
在国子学学社时,便是有甚么问题大家聚在一起平等讨论,互通有无,众人一起想办法解决。
刚来泉州时这些人也是两眼一抹黑,他们自然而然的聚在舒朗买的三进大院子里,互相抱团取暖,彼此鼓励学习。
舒朗给他们提供了场所,也不介意再提供吃喝,把以前闻铮的活儿捡了起来。
于是这些人不知不觉便沿袭了以前的习惯,互通有无,于无声处拧成了一股绳,成了天然盟友。
也没有人因为舒朗成日“不务正业”便看不起他这个老大,还是一如既往的尊重。
且不说他们认可舒朗的人品和能力,是一路从国子学追随过来的。
说的更现实点,他们做的都是最底层的差事,若没甚意外,大部分人这辈子怕就止步在从五品上了。可舒朗的起步便是从五品,瞧五殿下对他的态度,谁还有甚不明白的?
如今走出去,说他们市舶司的某某官,谁搭理他们呀?可若说他们曾是国子学荣大人学社成员,对方的态度立马都不一样了。明显的区别对待,在座的还有谁没体验过吗?
这么一个天然大腿主动伸出来,他们得多傻才不牢牢抱住?
第97章 众筹银两
舒朗近来日子过的格外顺, 心情极好,上山下乡来回跑,身子板儿也结实了许多, 吃饭特别香,睡觉又很踏实。
整个人精气神儿都不一样了,与一年前判若两人, 丝毫瞧不出当时的病弱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