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赤多焰陷于与南黎的谈判中,北陵的未来尚且渺茫之时,东野国正在准备热热闹闹的登基大典。
东野国主东野皇,多年来一直缠卧病杨陷于昏迷之中,无法治理国事,国主之位形同空悬。王弟东野兰代为摄政多年,若非他一再推辞谦让,后来又不幸病倒,无法行走,他应是当仁不让的国主人选。
前不久,南黎、西凉、赤多族合谋围攻绝龙岛,几乎陷东野兰于绝境。天杀公主东野雪亲自率兵将他救回。而东野兰也在事后奇迹般的病体痊愈,行动如常。这其闾是否另有故事旁人不知,但最让东野上下臣民吃惊的是--东野兰竟力推东野雪为东野女王。
虽然这个决策出乎众人意料之外,但鉴于东野雪多年来对东野的贡献,这也算是合乎情理。异议者寥寥,于是登基大典便紧锣密鼓的筹备起来,东野上下喜气洋洋,如同过年。
此时,一个纤细女子头戴纱帽,行走在东都的大街上,她美丽的双眼透过纱巾环视四周,气息静谧,不显山水。
她就是萧寒意。
离开赤多焰,她没有让自己多休息一刻,立即抓紧时间到东野找人。
此次来东野,不似上次那样被东野兰的亲信引领着,要想再见到东野兰和东野雪并不容易,尤其在她不想公开暴露自己身分的情况下。
她等到深夜,伏身上了宫墙,凭着记忆在宫墙上游走,一直找到了东野兰的住处--玉苑东宫。
今夜的玉苑东宫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热闹。当外界都忙于登基大典时,东野兰和东野雪两人正静静的依偎在一间小小斗室中。
屋外萧瑟北风与屋内融融暖意形成鲜明的对比。
东野雪散开满头雪丝,懒洋洋的靠在东野兰怀里,问:“后天我真的要登基吗?当女王很累的,我不想做了。”
东野兰笑道:“你想不做就不做?哪儿有那么容易。你一句话可以改变多少人的命运?你向来喜欢征服,不先做好一个女王,拿什么去征服四海?”
她撇撇嘴“以前征服四海是为了讨你开心,现在有了你我还要那些东西做什么?你又不肯再当摄政王,那些国事随便一两件就让我头疼得死去活来,你舍得这样折磨我?”
他在她额顶印下一吻,柔声道:“放心,我就算不是摄政王,也绝不可能弃你于不顾,不过你的确要多学点东西,好让自己做个称职的女王。”
东野雪皱眉道:“要做王者哪有那么容易?想当一个君王首先要像你这般老奸巨猾,左右逢源才行。我脾气又爆又直,碰到不顺意的就想和他打一架,真怕我这个脾气会为东野招祸。”
东野兰悦耳的笑声响起“你看自己看得挺准的嘛。就是有几个成语用得不恰当。什么老奸巨猾,左右逢源,你这是在夸我还是骂我?至于为君的驭臣之术,御国之术,我说了,你不要着急,慢慢就会明白的。你这脾气也要慢慢收敛,我会时常提醒你的。”
“北陵那边不管了吗?”她又问道:“你放手让萧寒声去做,但我怕他未必是赤多焰的对手。且那萧寒意又古古怪怪的,不知她会不会成为灭赤多之计中的大患?”
他眸子清亮笑道:“既然如此,你不如亲自问问她。”他扬首对窗外道:“外面可是赤多王妃?屋外风寒,请进屋相谈如何?”
萧寒意在外面听得够久了,闻声马上推门进屋,摘下纱帽与两人直视相对。
东野雪刚才光顾着和东野兰说话,并未注意窗外动静,骤然看到她的出现,不禁吓了一跳。
“怎么我们前脚刚回来,后脚你也到了?赤多焰肯放过你?”
萧寒意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径自看着两人半晌,忽然说:“我特意飞奔而来,是有一事要向两位请求。”
“哦?萧公主也有有求于人的时候?”东野雪故作惊讶状,饶富兴味的问:“你要求什么?”
“求天杀公主的一样东西。”萧寒意说。
她闻言顿时警觉起来“求什么?不会是湛泸剑吧?”
萧寒意认真的摇摇头说:“是公主的一滴血。”
东野雪愣住,继而哈哈大笑“我的一滴血?我的血很珍贵吗?这些年在外打仗伤了无数回,流血亦无数次,却从没想过会有人不远千里来向我讨一滴血,真是好笑啊。”
东野兰比东野雪沉静得多。萧寒意要血的原因他虽然不明白,但目的却很清楚。
他淡淡开口“你要救谁?”
她迟疑了下,还是说出答案“赤多焰。”
东野雪听罢由笑转而不解“你要救他?他怎么了?病了?”
萧寒意不语。
东野雪不悦了“要我的血去救我的敌人,你以为我有那么傻吗?”
东野兰道:“萧公主若是有什么想法,不如说出来与我们讨论,你这样一言不发,我们实在很难帮你。”
她咬唇思虑许久,才缓缓道:“他不能死。”
“谁?你指赤多练?”
“是。”萧寒意坚定了信心,重重点头。
“不行!”东野雪拍案而起,不可思议的质疑“赤多练必须死。这难道不也是你们北陵的愿望吗?赤多不除,北陵何以复国?四海何以靖平?”她说完又冷笑一声“当日在骄月岛,我就察觉你和那赤多焰眉来眼去,极不寻常。没想到你真的可以放下国仇家恨,委身敌营,你还真是”
“雪儿!”东野兰喝止了她后面的话。
萧寒意却道:“你让她说下去,她无非是要说我不知廉耻,贪图富贵,水性杨花若是这些话可以换得天杀公主的一滴血,我愿意领受。”
东野雪再度冷笑道:“我的一滴血就算再不值钱也比这几个字贵。恕我不能从命。来人!”她高喝之下门外有护卫鱼贯而入“送客!”
绝然的命令之下,此处再无萧寒意容身之地。在一旁的东野兰这次并没有放声阻止,而是一脸深沉的看着她,似在思虑着什么。
萧寒意低低轻叹。她的确来得鲁莽,在没有办法说明自己所作所为的根本原因下,她的要求会被拒绝也是合情合理,她不怨恨。眼下只有暂时离开,以图后计了。
她离开东宫,找了一间客栈住下,一夜辗转不能成眠。
清晨,萧寒意走出客栈。经过一夜,她已经想好了对应之策。
她来东野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得到东野雪的一滴血。若是软的没用,就只有来硬的了。她从未和东野雪交过手,所以没有绝对的把握,更何况东野雪的身边还有一个深不可测的东野兰,因此不能贸然出手。
软硬皆不可施,那就只有智取了。后天便是东野女王的登基大典。昨夜从店中客人聊天得知,今日东野雪会到城外的飞龙寺祭天祈福。
她知道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若能伺机与东野雪一搏,取得对方一滴血,便算大功告成了。
她买了套东野百姓的衣服,变装为男子,一路直奔飞龙寺。
飞龙寺前几十丈都已戒严,东野雪的车马还没有到。
来看热闹的百姓人山人海,在官兵的层层把守之下,无不踮着脚尖等候瞻仰新女王的风采。
萧寒意躲在人群中,静候时机。
在她身后有两个人也挤过人群朝她这边靠拢,一男一女的声音随之传来--
“你快点,不站前面点就看不清楚了。”
少女清灵的声音让萧寒意忍不住侧目。
“别再挤了,我已经一身大汗,刚才还被一个小孩儿踩掉一只鞋。”青年男子满心懊恼,悄声对那少女说道:“你若是想看东野雪,一会儿进宫也能看,干么非得往这里挤?不知道的人没准儿还以为你是敌国的刺客呢。”
萧寒意心头一闪。怎么?这少女不是东野人?听那男子的口气,她似乎还可以随意出入皇宫?他们是哪国贵族?
她偏头侧目去看,少女已经站到她身侧。那是一张充满青春朝气的美丽面容,神情中掩不住的古怪精灵。
她刚刚站走,就耸动鼻子四下闻“好像有股子香味儿?”
此时那名俊朗青年也挤到她身边,将她一把拉住,责备道:“你斯文点好不好?有哪个会像你这样?”
少女说道:“真的有香味儿,而且不是脂粉香,倒像是女孩儿家的体香。”
青年忍俊不住“我只闻到老爷们的臭汗味儿,什么体香都没闻到。”
那少女突然感觉有目光从旁边悄悄向她投来,本能转脸去看,正好与萧寒意的目光对上。
她一惊,呼道:“哎呀,只听说东野兰是人中龙凤,没想到东野的美男子居然这么多?”
青年偷偷掐了她一把“斯文斯文,你简直是斯文扫地!看我回去怎么和玉叔说!”
“你敢说!”少女挑起眉毛瞪了他一眼,又忍不住看向萧寒意这边,叹着气“不知道东野兰比这位公子如何。若他真是举世少见的美男子,当初我真不应该”
青年一把捂住她的嘴“你还真是口无遮拦,我看你再待下去肯定会出祸事,”说时便将少女拉出人群。
萧寒意略觉奇怪。这一对男女从哪里来?又与东野是何关系?
她想跟过去看个究竟,但东野雪的车队正巧过来。没办法,只有先顾及这边。
她悄悄将系在脖子上的围巾拉起,挡住大半张脸。待看到东野雪独自走下马车,即将走进大门时,迅速扬手一挥,扔出一枚火弹。
这是她在北陵时从赤多焰身上偷来的,是天下人闻之丧胆的“赤霄鬼烟”
火弹扔在空地上顿时炸开,烟雾弥漫全场。百姓纷纷惊呼,护驾的高喊声连成一片。
“赤霄鬼烟?”东野雪认出这烟的颜色。她听说这烟毒性很强,急忙掩住口鼻,退到寺庙门口。
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穿过烟雾,疾刺向她的咽喉。东野雪处变不惊,她今天穿的是祭祀的服饰,衣袖宽大。她以袖做带,一卷一拉,将长剑拽到身体右侧,避开险招。
刺剑之人正是萧寒意。众人不知她已将鬼烟中的毒素除去,纷纷远逃,她趁机攻击,不求一胜,只求一伤。所以招招都是刺向东野雪外露的肌肤,这些地方最容易取得血液。
东野雪的衣服不够灵活,身形展开后略显笨重,周围的侍卫看不清她的位置无法及时施救。
正在混乱之中,突然一场大雨从天倾盆而落,豆大的雨水将满天的烟雾冲散得干干净净。
萧寒意万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场雨来帮东野雪的忙,心中顿时有些急躁。
烟散之后侍卫围将上来,东野雪一挥袖,喝道:“谁也不许上来!”
众人站住,只看她俩在风雨中如一对雨蝶般上下翻飞。
正在难分难解之际,一道白影如离尘孤鹤横空而来,两人眼前不禁一花,一股温暖的强大之力硬是将她们生生分开。
萧寒意被这股力量推得连退十几步才勉强站定。定睛看去,东野兰正扶着东野雪站在对面。
东野雪气得顿足道:“你拉我做什么?再要不了几个回合我就将她拿下了!”
东野兰浅笑下变“何必呢?拿下她又如何,难道你要杀了她?赤多王妃与我们毕竟是友非敌。”
“人家都要杀我了,你还当人家是友?你真是”她想骂又舍不得骂,只有将话生生吞进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