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算被砍半,人员也精简,原有的考察小组变成了只有陈茉一个人的考察孤狼,她悲壮地踏上了二十八个小时的卧铺,出发的那天男友去车站送她,陈茉趴在人家怀里假哭,说:“风萧萧兮易水寒!”
男友不是很活泼能配合玩梗的性格,但是也被逗笑,揉了揉陈茉的头发,细细密密地嘱咐其路上的注意事项,陈茉一摆手说没关系,已经和李豆豆约好了下车就来接。
李豆豆也安慰陈茉:“没事,一下车我们就去吃好吃的。”
李豆豆家里是做生意的,毕业之后就在自家公司挂职,主要工作内容就是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过上了陈茉梦寐以求的、不劳而获的生活,马上又要结婚了,十足的人生赢家。
李豆豆没怎么变,笑起来弯弯的月牙眼睛,出了站看见陈茉就高举手臂,大声喊她的名字,眼神都是那种没有被社会毒打过的澄澈,陈茉很是羡慕。
李豆豆还是像以前一样,亲亲热热地挽住她的手臂走路,一边走一边叽叽喳喳地说接下来几天的规划,陈茉本来不好意思让李豆豆陪那么久,但是李豆豆说她想来。
“那你太累了。”
“玩嘛!有什么累的,我可愿意了。”李豆豆说,“你这份工作真有趣,其实我也想去上上班。”
陈茉说:“真上班了什么工作都不会有趣的。”
李豆豆开了家里的车过来,陈茉看了看驾驶位上没人,好奇说:“还以为今天能见到你男朋友呢。”
李豆豆一边拉开车门一边说:“怎么了,你很想见?”
“没有没有。”陈茉赶紧撇清关系,“我顺嘴问问。”
“我问问他吧,一起吃个饭。”
“不用不用,不用特意安排。”陈茉尴尬起来,她总觉得李豆豆的态度有点微妙,本能地想要避开。
李豆豆却说:“应该的,迟早要见,你要给我当伴娘的嘛。”
又提起这茬,陈茉默不作声,装作正在搬行李的样子。
夏天的冰城虽然没有冬天的独特魅力,但也风情不减,各个时期的各个国家的建筑风格应有尽有,美食也独具特色,因为地缘位置,所以俄餐和韩餐也都十分正宗。
李豆豆带着陈茉来到一家位于地下的俄式西餐馆,神秘兮兮地指着最里面的位置说:“据说普希金坐过那张桌子哦。”
陈茉配合的惊叹点头,但是心里琢磨了一下——普希金好像没有来过中国吧?
但是有什么关系,毕竟是据说,据说能把一切不可能变成可能,陈茉认真记下,考虑着放进规划路线里面的利弊之处。
因为这家店的氛围真的是不错,微黄的灯光下随处可见是带着怀旧气息的老物件,罗宋汤十分正宗,奶油鸡卷的配料也很独特。
让人很惊讶的是店内的手磨咖啡,俄罗斯籍的店员居然推来了一个半人高的古典传动式咖啡机,慢条斯理地在她们面前操作。
店员长得很帅,这一幕赏心悦目。
陈茉喝着新鲜的手磨咖啡,突然想到:“说起来我也会一句俄语。”
“无情哈拉少这是一句网络流行语,它源自俄语 quotoчehь xopoшoquot 的空耳,意为 quot太好了quot 或 quot太赞了quot?”
“不是。”陈茉说,“雅六不六几不亚。”
“什么啊,是r лю6лю te6r(ya tebya lyublyu)!”
李豆豆纠正完了嫌弃道:“你这哪来的东北口音!”
陈茉哈哈大笑起来。
这是陈茉唯一会的一句俄语,这句俄语来自于那个久违的人。
这句俄语的意思是……
我爱你。
抛掉初中高中各种明恋暗恋上头下头偷偷拉手,陈茉的第一段正式恋爱,也就是所谓的初恋,是秦萧楠。
她们那一片都是大学城,秦萧楠是隔壁语言大学的,冰城部分学校可以将俄语作为第二语言,高考时不考英语卷考俄语卷,秦萧楠作为俄语生考进了北京。
陈茉当时所在的宿舍区是十几年前的老楼,刷着半截绿色墙漆的那种老,没有独立卫生间没有开水房,洗澡要去集体澡堂,平时要自己去水房打开水。
每次拎着热水壶回宿舍的时候就是李豆豆最喜欢感叹“我需要一个男朋友”的时候,陈茉每次都说“你还需要锻炼”。
“我不是拎不动,我是讨厌水房人多,还要排队好久。”
她们的水房刚好挨着学校围墙,围墙另一边就是隔壁语言大学的一栋男生宿舍,他们离自己学校的水房很远,但是离陈茉学校的水房很近,于是男生们就在墙上掏了个洞,经常钻过来打水。
两边的学校都严令禁止过,倒不是舍不得水,是围墙上总是一个洞又一个洞的太难看了,也不好管理,次数多了,女生们会调侃男生们说,又来偷水了!
陈茉第一次见秦萧楠的时候,他正骑在墙上,而陈茉仰头看着他,拖着一个板车。
基本属于性转简陋版本的墙头马上。
妾弄青梅凭短墙,君骑白马傍垂杨。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出自唐代白居易的《井底引银瓶》。
“同学,同学!”秦萧楠喊她,“帮个忙!”
而陈茉拖着她的板车,疑惑地问道:“你是来偷水的吗?”
那几天李豆豆生病,陈茉帮她打水,为了省力就找宿舍阿姨借了取快递的小板车,还特意挑晚一点人少一点的时间,而秦萧楠卡在墙上,是因为墙上的洞被堵住了,他只好翻墙。
“你来,你来。”秦萧楠拼命招手,墙根本不高,但是他就是不动,只是一个劲儿的喊。
陈茉到了眼前,他才低声说:“能把你的外套借我用下吗?”
墙上被学校装了一排尖栏杆,为了防止学生翻墙,但防是防不住的,秦萧楠的问题不是因为翻不过来,而是因为他比较倒霉,刚好被尖角钻破了裤子,而且破在一个非常尴尬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