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个月,没人知道孙丞溪在忙些什么,监控里的他没日没夜窝在床上敲键盘。季斌豪来到401,每每看到他顶着对硕大的黑眼圈,以为他沉迷网游,可怜着为情所困的男人,时不时送些零食饮料。
除了季斌豪,刘稳和沈丘然也常来。
肖程东很不开心,孙丞溪总是要哄好久。
三月,气温渐渐回升,人们的冬装褪去。蒙蒙细雨中草木发芽,万物迸发勃勃生机。
对于孙丞溪,这个月发生了几件大事。
一是,项目书完成提交,在季斌豪的坚持下,仍以孙丞溪为负责人申报。季斌豪感慨,与郑老几次线上会议对内容的改进和大方向的把握,均有裨益。
二是,肖程东寄来离婚协议书,两人正式离婚。肖氏集团总裁离婚的消息,在网上不胫而走,称霸热搜榜一周,肖氏股份大涨一波。与此同时,有传言称,肖楚两家有望结成秦晋之好,但未得到证实。
三是,孙丞溪成功黑进肖氏集团内网,在内账和外账中收集财务造假、虚假交易、偷漏税三十余项,涉及金额三十多亿。他将与肖华阳直接关联的部分,单独详尽地整理。打着拿回行李的旗号,将存放证据的u盘亲手交到肖程东手上。这也是他们二人这段时间以来唯一的一次会面,却只是在车里匆匆一见。
四是,315晚会曝光了肖氏集团子公司制售假冒护肤品,部分产品涉及违法添加可能致癌物,主要涉案人员被带走调查,其中包括肖程东。
圆满完成自己计划的孙丞溪,呼呼大睡了好几天,被季斌豪的通话吵醒,才得知这个消息,却怎么也联系不上肖程东。
季斌豪说刘星河也失联了,孙丞溪拨过去刘特助的号码,发现已变为空号。
他的心里乱成一锅粥,几天里联系了所有与肖程东有关的人,要么拒接来电,要么含糊其辞。他也无法联系肖华阳,甚至去了肖氏集团总公司和肖宅堵人,根本堵不到。
没多久,新闻公布肖氏武器弹药、毒品跨国走私案,轰动全国。
更多关于肖氏的负面消息被报道出来,孙丞溪收集的那些证据也被匿名曝光,但与其他相比,反而不值一提。
树倒猢狲散,商业巨轮面临沉没。
受事件影响,孙丞溪也被约谈。在了解情况的过程中,孙丞溪才知道,肖程东的私人财产借由离婚全部归于他的名下。
工作人员递来的那些文件,孙丞溪将上面自己的签名快要盯出冒烟,可算悟得真相一角。
怪不得在那座房子里签过许多自己名字。
怪不得二话不说同意离婚。
怪不得。
这局棋,肖程东怕是准备了许久,瞒他瞒得好辛苦。
也幸亏孙丞溪是真正的一无所知,没有受到任何牵连。
在肖华阳被逮捕的当晚,孙丞溪终于收到一条陌生号码的信息。
“明早归来,安心。”
孙丞溪的心弦狠狠地一揪,盯着信息的眼睛似要滴血。他很想问一问,这段时间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受苦?何时计划的?是不是很辛苦?为什么什么也不说?
有太多问题想问。
但却没有问。
孙丞溪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愚蠢,没有他自以为是的帮助,肖程东也能摆脱曾经面临的困境。
他瞻前顾后,畏首畏尾,总是做好离开的准备,避免成为肖程东的负累或软肋。可肖程东其实不需要他做什么,只需要他留在身边。
眼泪不禁簌簌地流下来,孙丞溪躲在被窝里,哭到浑身冰冷,一夜未眠。窗外渐渐泛白,他干脆不躺着了,抱着双腿蹲坐在门后,时而抵着膝盖擦泪水,时而发着呆回忆与肖程东的点点滴滴。
七点一刻,门外响起密码按键声。
孙丞溪条件反射地站起来,迅速拉开大门,也不管坐麻的屁股。
来人风尘仆仆,带着清晨时分外面的冷意。身着简单的棉质长袖衬衫,休闲的长裤,再也不是光鲜亮丽的精英人士装扮。头发长了,胡子似乎刚刚刮过,下巴处的一条细小的血痕暴露了当时的急切。
瘦了。
孙丞溪见肖程东的第一反应。
他的眼泪又开始蓄满眼眶,一把抱住门外的肖程东,头埋着对方胸脯里无声地流泪。
同样一夜没睡的肖程东抱住怀里的泪人,顺着他的脊梁骨轻轻往下捋,沉郁多日的眉头舒展开:“我回来了。”
“嗯。”闷闷的声音里,夹杂着哭腔。
“好久没洗澡,我有没有馊了?”肖程东将脑袋埋进孙丞溪的肩窝,亲昵地蹭着,嘴上怕对方嫌弃自己,但抱着的力度丝毫没减。
“没有。”孙丞溪抓紧肖程东腰侧的衣服,好像怕一松手人就没了似的。
初春的早晨,温度还是有些凉的,肖程东担心仅仅身着睡衣的孙丞溪着凉,手上用力,微微抱起他,走向屋里。
刚想关一下门,孙丞溪将爱人远离自己的手臂收紧。
肖程东在他的头顶落下温柔的一吻:“我关下门。”
孙丞溪不允许肖程东身体的任何一部分离开自己,抱得非常紧:“不用。”
肖程东还有心思开玩笑:“看来我可以当个医生,能治好你的强迫症。”
“想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喜欢。”孙丞溪坚定地说。
“可我是个穷光蛋了。”肖程东自嘲道,完全不管身负所有家产的孙丞溪银行卡仍然在自己身上的事实。
“我的钱,都给你。”孙丞溪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你是要当我金主吗?”肖程东的眉毛一挑,桃花眼亮了亮。
“好。”孙丞溪答应地很干脆。
肖程东的心情甚好,刚想把他的脑袋拔出来,好好亲一亲,结果听见身后的电梯门响过后,众多人声出现。
“哎呀呀!这大早上的,我什么也没看见!”刘稳夸张地捂上自己的眼睛,躲在沈丘然的身后。
“我勒个豆!再说小别胜新婚,你俩能不能关起门来啊!”季斌豪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
季斌豪旁边的刘星河,冲着回头的肖程东点点头,暗示交代的事情已处理完毕。
肖程东拍了拍怀里红肿着双眼的小兔子,问道:“金主,我们要不要进去?”
季斌豪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拉拉刘星河的手指:“他刚才叫丞溪什么?”
刘星河无语地一字一顿回:“金、主。”
“什么?!”季斌豪的三观被震碎了。
肖程东眼也不眨地望着抬起头来耳朵尖红红的孙丞溪,霸道的占有欲很好地得到了满足:“没错啊,我被包养了。”
“我去!”这么劲爆的瓜,刘稳吃得好开心,忍不住拽了拽沈丘然的衣袖,却见对方神情冷漠,甚至有些不高兴。
红色一路从孙丞溪的耳朵烧到脖颈,逐渐向脸颊蔓延。他轻轻推了推肖程东,等对方一收手,马上低着头往屋里走。
一行人也自觉地跟着进屋。
季斌豪讲,刘星河刚才找自己时,正巧刘稳和沈丘然因为投稿国外会议收到邮件,一早来找自己商量回复意见。听说肖总平安归来,一起过来看看。
“我已经不是什么肖总了,叫我程东就好。”
肖程东坐在单人沙发上,揽着的孙丞溪坐于扶手,安静靠在他的肩头,完全不在意其他人的眼光。
旁边的双人沙发上坐着季斌豪和认真擦桌子的刘星河,刘稳和沈丘然没有多余座位,自觉从餐厅搬来两把椅子坐在对面。
“东哥,你没事了吧?我看这段时间的新闻都快吓死了!溪哥天天把自己闷屋里,我也好担心。”刘稳没什么忌讳,想到什么说什么。
肖程东仰头注视着孙丞溪的眼睛,认真道:“都解决了,放心吧。”
季斌豪好奇:“那程东,你接下来准备做什么?”
“听我金主的。”肖程东狡黠一笑。
孙丞溪避开他直勾勾的目光,对着季斌豪说:“想做什么都可以,什么不想做也可以。”
“金主好大的口气,养得起我吗?”肖程东揽上他的细腰,明显感觉到瘦了,心情忽然变差:“怎么瘦这么多?”
“养得起。”孙丞溪垂着头小声道。
季斌豪直接拆穿:“养得起个嘚儿,就所里这点工资,一个月能买得起程东平时身上穿的那些华贵的西装吗?”
“那我不穿衣服,不让金主这么辛苦。”
孙丞溪的脸一下子爆红,害羞地站起来向厨房走去:“我去给大家泡点咖啡。”
季斌豪一看孙丞溪离开,手捂在嘴旁,悄咪咪地问:“你俩和好了?”
肖程东的眉头顿时皱起来,脸色不悦:“什么时候不好过?”
“你们不是离婚了吗?你是不知道这段时间,丞溪行尸走肉那个鬼样子哦!我都怕他一个人想不开。”季斌豪叹口气。
肖程东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深深望了厨房的方向一眼,低声说:“我会好好待他的。”
“有需要跟我说,我那儿有点积蓄。”季斌豪大方地说。
“你不是老婆本都给星河了吗?还有私房钱?”肖程东起了坏心眼,调侃道。
“还不是怪你!收了丞溪的银行卡,我的也得上交!”季斌豪气愤地指着肖程东。
刘星河冷哼一声:“有意见?”
“没有没有!向优秀同志孙丞溪看齐!”季斌豪马上怂了。
“溪哥和季老师,老婆本都上交了?”刘稳忍不住插嘴,伸出食指做出向上的动作:“你俩都是上边那个,我去!”
“没错!”没等季斌豪反驳,心情愉悦起来的肖程东果断认下,扬着脖子喊:“老公!我不喝咖啡,一会儿要补觉!”
也不知是突如其来的一嗓子,还是“老公”二字,吓得孙丞溪差点摔了手上的咖啡杯。
默默不出声的沈丘然听见这一声“老公”,困惑得五官拧巴着,不敢相信与孙老师撞号一事。
肖程东撇了表情奇怪的沈丘然一眼,然后给刘稳露出一个赞赏的微笑。
鉴于临近上班时间,几个人喝完咖啡没多久便离开了。
走时,刘星河指着大门后面写着“垃圾食品和刘沈二人禁止入内”的小白板,不解地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肖程东揽着孙丞溪的细腰,没骨头似的靠在他身上,揉了揉困倦的眼皮,不怀好意地说:“意思是只有小六子一个人能进。”
季斌豪抿嘴琢磨了一会儿,气愤地问:“我怎么就变成垃圾食品了?”
刘星河摩挲下巴,观察小白板仔细琢磨着,猜测这句话背后一定有什么故事,但肯定不是对自己好的故事,赶紧推着季斌豪向外走:“你确实应该少吃点垃圾食品。”
送走四个人,肖程东简单冲了个澡,爬进被窝。将老实在床上等着的孙丞溪揽在怀里,上眼皮和下眼皮变得难舍难分。
“会不会太快了?”孙丞溪用手指描摹肖程东疲惫的眉眼,心疼不已。
“什么太快了?”肖程东没有睁眼,贪恋地闻了闻怀里人脖颈处独属于孙丞溪的味道。
“我还没追你,你也还没答应。一个被窝睡觉,会不会太快了?”孙丞溪不安地问。
肖程东:“……”
“没事,慢慢追。”肖程东的嘴角忍不住地弯起来:“我不是被你包养了吗,当然在一个被窝里睡觉。”
孙丞溪不明白:“那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肉体关系。”
肖程东将被子一蒙,含住这张不乖乖睡觉乱人心弦的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