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南衣捏他耳朵教训,他便用两只手胡乱扑腾,将两只黑乎乎的手全蹭在了沧南衣雪白不染尘埃的衣袖上。
沧南衣生生平头一次对付这样难缠的熊孩子,她略做思忖,片刻后,便松开了百里安的耳朵。
百里安倒也知晓自己两只手腌臜,耳朵被捏得通红了,疼得眼睛泛红也没伸手去揉,只是脖子一就,正准备朝着沧南衣吐舌头挑衅。
谁知沧南衣那只玉白优美的素手并非就此收回,而是在百里安眼前变戏法似地玉手一个翻转摊开。
薄而雪白的掌心里,安安静静卧着一只银色漂亮的小蝎子。
百里安头颅顿时一炸,藏在死寂心脏里的那颗尸珠在他震荡的心绪下开始狂跳起来。
“腾!腾!腾!”
他连连倒退三步,奈何脚下发软,三脚都踩空了去,身姿狼狈地跌摔在地上。
看着脸色被吓得苍白几乎魂飞魄散的少年,沧南衣慢慢蹲下身子,抬起白瓷般细腻的手指,轻轻拨弄了一下掌心里的银蝎儿。
那只蜷成一团的银蝎子宛若冬眠苏醒一般,身后蜷起来的尾巴如倒钩般缓缓舒张伸展开来。
浓浓的恐惧袭上心头,百里安嘴唇都在颤抖,话都似说不完整了,脑子完全一片空白,想要用力呼吸却提不起一丝力气。
他极为费力般地张了张口,却只能艰难地吐出两字:
“拿……拿开……”
沧南衣面上一没了笑意,看起来就显得有些霜天冻地,她眼瞳似墨深邃幽凉,眼底像融有清秋的泉。
她自是不可能如此好说话,听百里安的话轻易收起掌心之物。
自他面前伸展摊开的玉掌薄而干净,她做挽指之间,那蝎儿好似知她心意一般甩着尾巴爬动行走起来,绕至她的指尖,在她那又直又长的指节间盘踞着。
乍一眼看去,倒像是美人玉手间的精美银饰。
沧南衣就着那只手,轻轻撩起百里安鬓间一缕被露气浸润微湿的黑发,慢条斯理的捻在指尖,细细摩挲。
她面上虽不见任何情绪,可手指间却是不经意地流露出一种暧昧的薄嘲之意。
“沙沙沙……”
银色漂亮的小蝎子在她修长的玉指间缓慢爬动。
无比熟悉的声音,像是一根淬了毒的锋利细刀,在百里安的心脏里刮来刮去。
百里安表情和动作都定格住了,一动也不敢动。
银蝎小小的狰狞,却好似取得了极大的作用。
小如鱼钩般精致小巧的蝎尾在百里安刺痛的余光里摇出了可怕的形状,宛若张牙舞爪的吞噬着他的一切,肆意散发着恐怖。
迟钝却强烈的情绪像是被铁锤砸穿胸口一般,顺着心脏带着可怕的腥浓之气冲上了天灵盖。
沧南衣见时候差不多了,也该进行正事了。
她任由那银蝎如细针钩般的尾巴轻轻划过百里安的脸颊,淡声问道:“你这小鬼心思眼最多,寻常情况之下,若是想要探探你的底,怕还真是无懈可击,若你说你上昆仑山,最终目的是那将臣‘心脏’,吾尚且还能理解。
可如今你既以恢复了修为,为何还是能够这般沉得住性子,答应青玄解决小君君拜师一事?这种时候惹来这么多隐士大仙对你可不算有力……”
沧南衣话语微顿,目光幽远地打量着百里安,似是想要透过眼下这具皮囊,窥清其灵魂的本质。
“你这小家伙的本事,吾在地渊之中见识过,你真正的本事远在你此刻境界修为之上,要知晓,世间能够复活父帝者,自然也就有能力……弑神。”
白皙的手指缠着湿润的发丝,在指尖百般无聊似的打着圈圈。
沧南衣继续淡淡说道:“虽此话说来有些失面子,不过吾此事身体状态,于劫期在前,却是不容乐观。”
她就这样将自己此刻糟糕的状态以及最大的弱点,直言不讳地说于给了百里安听。
沧南衣并不在意这些,她淡然地松开百里安的那一缕发丝,指尖在百里安冰冷苍白的面颊上轻轻戳了一下。
这小家伙,想来是做人的时候,也没好好吃饭。
这般应是婴儿肥的年纪里,脸上竟是一点肉也没有。
银蝎儿好似随着主人的心意一般,顺着她的手指爬到了百里安的脸颊上,锋利如钩的尾巴缠着百里安的头发,轻轻拉扯,好似有意炫耀自己的威风一般。
这小子,可是尸魔王族耶……
在娘娘面前都那般的从容淡定,竟是给自己一个照面,就给吓瘫痪了。
她不威风?
还有谁能比她更威风?
百里安好像是被人抽去了全部的灵魂,像是被人扼住了脖子一般,就这样一动不动的坐着。
对于欺负后辈小孩子这件事,沧南衣内心坦然得很,面上更是不见任何愧疚之色,继续平静说道:
“在神罚试炼结束的那几日,便是你入山这么久以来杀死吾绝佳的时机,吾也给过你机会,可是你拒绝了,吾很好奇,所以你可以跟吾说一说,为何当时……你会拒绝吾呢?”
她的语气平静舒缓地可以说得上是温柔了。
可是此刻,她带给百里安的压力却是前所未有的恐怖。
百里安突出明显的喉结急促地来回滚动着,他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往前倾倒。
沧南衣平静得可以称得上是淡漠的眸光一怔,下意识地揽臂撑住他的上半边身体,才没让他倒下去。
她垂眸看着百里安许久,但见他眼眸不知何时紧紧闭上了,分明此刻是尸魔状态,额头却已见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苍白的嘴唇不断呢喃着,好似被什么噩梦魇住了心神一般。
模样看着竟是脆弱的。
沧南衣入手接住他的身体,却发现了几分不对劲。
她沉了沉眉目,伸出玉般微凉的手掌,贴在百里安的额头前轻轻碰了碰。
果真,入手竟是一片滚烫不正常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