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血羽河却是占据了极大的优势。
可百里安从未想过要收小山君为徒,又谈何作弊之说。
他无声地笑了笑,没有理会学堂之中不断的细语交流,也并未理会堇府的言辞讥讽。
他眼神轻抬,眸光陡然变得深邃起来,看向那女冠身旁裙角翩翩、长身玉立的女子。
“这位姑……”他低声轻唤,却忽然顿了一下。
旁人皆以为他要唤人姑娘,自是这姑娘称谓,未免也太过突兀了些,昆仑山并非世俗之地,而这里的人也非世俗之人。
不论男女老少,不知身份,不甚相熟者,多半皆是称谓为道友亦或是仙友。
上来便唤人姑娘,倒是显出了几分轻薄之意。
只可惜,百里安并非不知她的身份,也并非是不甚相熟者。
他有意轻顿一下,旋即微微一笑,朝那名女子行了一礼,道:“姑姑,当真是好巧的缘分,多年未见,竟未想到能够在这里见到您?”
百里安尊称她为‘您’,可眼底却是一派意味深长之意。
唤姑娘本就已经有着几分调戏的意味在里头了,这一声姑姑,他更是唤得百转千回,感情充沛,惊煞旁人。
姑姑?
这女子竟然是尸魔王族的姑姑?
这关系当真是复杂?
能够做尸魔王族姑长辈的人物……那可是与尸王将臣同辈啊?!
此女难不成也是尸魔?!
那她与将臣又有着怎样的关系。
这昆仑山何时能够容外魔这般自由的侵入了。
众人对百里安并未感到威胁,只因仙尊祝斩所种下的封印便是他们最大的保障。
可此女却不同,她竟是能够丝毫气息不显,在不惊动娘娘的情况下混入这昆仑山中来,显然实力远比他们现在所感应的要可怕无数倍。
这一次,无需堇府出言挑拨,众多仙士暗中早已崩紧了精神,蓄势待发。
只要此女下一瞬稍有妄动,他们就群起而攻之!
每个人心中都仿佛压着一道可怕的惊雷,学堂内的气氛,再度变得肃杀起来,只待乍起瞬间。
那神秘女子沉静了下来,幕篱她仰起的唇角微抿,渐渐形成一道锋利的弧度。
阖眸假寐许久的女冠武红泥终于睁开了眼眸,略显沧桑的嗓音却有种稳定人心的强大力量。
“此子生前俗家为天玺剑宗百里羽之子,百里羽虽无兄弟姐妹,生养于秦国王室,有着秦帝义子的身份,却也与秦国王室子弟有手足之名,本座身边这位弟子,正是出自于秦国王室,百里羽名义上的王姐,故而此子唤她一声姑姑,并不为过。”
“王姐?弟子?”
众仙再度为这个消息而感到震撼。
“百里羽名义上的王姐?这么说来,此女便是那秦国长公主赵文君了?”
“人间三宗讨伐魔宗的种种战役,本仙亦是早有所耳闻,这秦国长公主赵文君,我记得不是早在五百年前为了救那百里羽,自舍灵根,而终生无法修行了吗?竟能赢得武道人的青眼,当真是匪夷所思。”
“何止是匪夷所思?!那尧帝神庙收门徒虽对正式的仙阶并无具体要求,可他们最低标准都是必须要修出金仙之体来,纵然这长公主并未痛失灵根,成功渡劫成仙,以她的资质年岁以及修为都是远远不及能够叫武道人看中的啊!”
“这人间秦国长公主身上,莫不是有什么奇缘?”
在众多震撼的猜忌声里,长公主终是缓缓抬手摘取了头上的幕篱,轻纱之下的面庞不再模糊,渐渐露出一张纤纤素骨的漂亮脸来。
她肤色细腻犹胜凝脂,似是江南初雪,温凉如水的细软青丝间,以着镂刻而成的金缕菩提花为耳饰,别于右耳之上,藏于发丝之间,花枝高雅地勾上耳廓,为那她朴素的云雪道衣平添了几分贵气之感。
“我竟不知藏剑竟是这般熟悉于我,便是隔着术法之掩,藏剑都能够一眼看出,倒真是叫人意外。”
女人目光盈盈含笑地朝着百里安看过来,眼角眉梢无一处不温柔婉约,充满长者的慈爱关怀,说话间唇峰更是不自觉翘起,宛若噙着一抹动人的春意。
百里安微微仰首,他抬起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侧颈,似是忍不住地笑道:“姑姑术藏之法玄而又玄,叫人无处可查,只是姑姑似乎忘了,你我之间毕竟血脉相连,羁绊甚深啊。”
此话乍一听,好似不无道理。
可细想之下,却很是荒谬。
且不说姑侄之间何来这般深的羁绊,便是尊称她一声王姐的百里羽,却也不过只是她名义上的弟弟,并无实质血脉。
故此百里安这一段发言,在众人看来,就未免显得太过无厘头了些。
可是前一刻还在浅笑缱绻温柔的长公主殿下,脸色瞬间垮了下来,神情说不出的深沉凝重。
她仍定定地凝视着百里安,只是那双墨色青眸里开始渐渐铺开一抹吞噬掉温柔光亮的晦涩。
长公主目光有些危险地盯了百里安许久,忽而垂眸一笑,轻声道:“藏剑言重了,”
百里安道:“不如姑姑言语这般重。”
长公主又笑了:“藏剑这是在怪我多管闲事?”
“不。”百里安微微一笑,道:“倒不如说托姑姑的福,文君姑姑倒是帮了我一个很大的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