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难杀归难杀,但她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虚弱绝境状态也的确为真,你入山这般久了,她忽然传召于你,必是想要收回你体内的血羽河。可你要知晓,魔界六河一旦认主,那便是融于骨血,与灵魂相契,若遭外力强行剥体抽离,对人体会造成怎样的伤害无从得知。”
蜀辞语气深沉:“因为从古至今,没有哪一位河主敢去尝试剥离六河,纵然历代仙魔大战以来。
有魔河主落入仙族人手中的先例,在遭遇仙族人酷刑之下,试图抽离魔河的时候,他们宁可自爆元神,都不愿尝受魔河抽体之痛。”
“所以今日,那女人但凡对你体内魔河动半分念头,吾辈能够保证,你都无法再完完整整地走出这座西悬峰。”
她的语气沉重得不似危言耸听,甚至已然透出了三分的杀机。
百里安屈指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道:“放心吧,昆仑神主若是有心取我体内血羽河,必然不会等到今天这个局势。
我入山中也已有了些时日,在大乱潮音前夕强取血羽河对她岂非更加有利?今日召见我,必有其他深意。”
话虽说如此,可百里安心中其实也拿不定主意,今日沧南衣在这种时候召见于他究竟是不是为了他体内的血羽河也说不准。
百里安入山之时,沧南衣不取他体内血羽河,无非是因为君皇乘荒将昆仑圣池输给魔族之后,为魅魔一族污染了圣源气机。
在未得到净化的血羽河,即便被她强行抽去,昆仑净墟怕是也会灵清之气不复,化为一片妖山之地。
如今……若真如青玄所言,昆仑神主陷入困境的话,难保不会行出一些意想不到的行为来。
更何况,这血羽河在回廊天渊之中,经百里安入梦造化一场,忆回了前世记忆。
那一世的他毕竟已然登临圣人之境,虽今世境界不足,可万法神通造化道术,他皆有所保留,半枚司水神源又在他手,借以净水之力,炼以净化血羽河,现世虽看似极难,便是沧南衣也束手无策。
可是对他而言,却是心念之间的事罢了。
当初他在黄金海域之中,凝化出来的两枚寒羽,赠以了妖皇傲疆与鲛人古月,让他们二人在黄金海域之中护住心脉神智,便以非是血羽河的力量,而是纯正本源真正的寒羽池之力。
他身居小山居之中倒也罢了。
如今亲见沧南衣,纵然他有万千神通道术隐藏实力修为,可那寒羽池毕竟出自于昆仑净墟,以她那法眼通天的本事,保不齐见他的第一眼就看穿了他体内的寒羽池已然恢复的真相。
穿过殿门,在青玄女官的引路之下,外殿之中倒也不见外人,行过廊庑内亭,穿花过树,只听得一片松涛阵阵,水声渐重,在一处飞瀑泉石处,依山而建了一间内殿阁楼。
阁楼外细密水花飞溅如帘,雪雾霏微,空气中残余着清冷花香。
可足下却是满地残花,果真如青玄所言,这满院的花,竟是在一夜之间都开败了。
“娘娘在内阁中等你,她既只召见你一人,便不可带外物进去。”
青玄要求百里安交出他怀中那只小狐,以及安放了小白龙的小千界宝碧水生玉。
袖子下,抱着百里安手臂的蜀辞,两只爪子肉垫里的锋芒暗起。
他却是将她脑袋轻轻一摁,笑了一下,“在这等我回来。”
说完百里安便摘下拇指间的碧水生玉,连同怀里的小狐狸一起交给了轻水女官。
蜀辞目光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倒也并未再多加坚持。
白玉雕刻而成的阁门无风自起,轻水青玄二人低首退了下去。
百里安跨门而入,隔着重重水帘,他再次见到了这位昆仑山的主人。
屋中案上焚着不知名的香炉,细嗅之下,是百里安不曾闻过的香。
此香不像香,反倒更像是某种药材精晒之下研磨成粉所燃的味道,自由一股独到的清苦之意。
不同于轻水青玄二女的官袍盛装正服打扮,今日的娘娘装扮格外简单日常,只着了一件浅灰色的宽松素袍禅衣,裙摆之下的白靴子不染纤尘,宽袍款款沾着一丝雪意,秀白的细腕松松垮垮缠挂着七八串色泽浅浅的青木色珠串,很是干净得体的扮相。
百里安进来的时候,她正站在窗台前,不知在观赏什么。
而然她身前窗户紧闭,窗台之上唯放着一株半枯的盆栽小树,那小树已然不见叶,唯剩下黑褐干枯的树枝瘦骨嶙峋地在那独自凄凉的开败着。
“你来了,自己找地坐吧?”
娘娘双手闲散地拢放在宽松的大袖中,隔着薄薄禅衣,也能看到那若有若无的珠串透出来的浅绿色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