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的气息彻底消散,前所唯有的稳定被镇压于十方剑内。
方歌渔甚至能够感知到自己体内的邪神之力变得前所未有的清盈,亦能随心而动。
而那自幼年之时如跗骨之龋般盘踞于识海之中的那股庞大阴影的意识,却是难得沉寂安宁了下去。
方歌渔灵台一空,自有拔开世上尘纷,胸中自无火炎冰竞,时有月到风来的灵台明净感。
她知晓,这是真祖邪神被百里安逼到了绝路,不得不食食自身的欲妄而导致反噬自身。
今日被百里安这么一闹,看似强大得不可理喻毫无弱点的真祖邪神不仅暴露了破绽。
让人觉得它不再是不可抗衡的、令人绝望的存在。
甚至在短期里,真祖邪神甚至不会再出现在她的梦境之中。
更不会日日夜夜引诱她沉沦深渊,稍有松懈不慎,就会被其吞噬替代。
可她紧锁的眉头却没有松弛下来,目光沉沉地看着百里安周身尽数渐渐敛入体内的那股子黑气,语气低沉:
“你这一身业障之气,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百里安不以为然道:“但凡修行之人,沾染杀戮皆染业障,杀的人越多,这沾染的业障便越强烈。
为创妖盟,曾在地下暗城中,亦是杀过不少人,这业障来得倒也不是什么奇怪之事。”
方歌渔小眉毛压得更低:“你休要将我当做傻子!业障本就是无形的气运,灵观不得,肉眼更是难寻。
唯有天界司命仙君,方能一窥业障轨迹,方才你与祭渊的对话我不是没有听见。
它说你以剑斩业障封锁,不过堪堪只破了一个小口,竟然能够宣泄出如此恐怖可观的漆黑业障。”
说到这里,方歌渔不自觉地抿了抿唇,慢慢低下头去,咄咄逼人的语气忽然变得极轻。
“我从未见过,一个人的气运业障,会是全黑之色……”
业障不仅仅象征着黑色的杀戮,更象征着五彩斑斓的因果。
这样的业障出现在灭世的大魔头身上,倒还可以理解。
可是这种东西,不应该出现在他的身上。
而今日他亲手斩裂自己的业障气息。
终有一日,那满身的业障就好似铜墙铁壁的牢笼终于破了一个口子。
无所遁形,也是迟早之事。
很好,这下,他又给了漫天仙神不得不诛杀他的理由。
百里安若无其事地摸了摸自己脖颈间看不见的伤口,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方歌渔。
“怎么?自诩无情无心,舍弃记忆的方大小姐……这是在关心我?”
方歌渔面色一堵,小脸唰的一下垮了:“哪个关心你的死活!只是你如今是本小姐的面首,你的生死荣辱都与本小姐息息相关。
我是担心你这一身业障气息暴露,给仙人知晓,会给我十方城带来天大的麻烦。”
百里安逸然笑道:“天大的麻烦能有你家这位真祖邪神大?”
素来口齿凌厉的方歌渔再次被堵得哑口无言。
“好了,不跟你打趣了,先说正事吧。”
百里安拉过一张椅子,动作懒散地倚坐下去,两条长腿舒适地上下交叠着,神情却是无比认真:
“方歌渔,你好好仔细想一想,除了你以外,还有何人能够直接接触到真祖邪神?”
方歌渔觉得百里安这个问题很是愚蠢。
“真祖邪神一直封印于十方剑中,在这世上,能够直接接触到它的,只有我和娘亲。
如今娘亲已经不在了,也就只有我一人,能够接触到真祖邪神。”
“这不可能。”岂料,百里安的语气异常笃定。
方歌渔皱眉,心头无端涌起一阵怒火。
他这样一口笃定的态度,是在轻视她娘亲的使命,亦是在质疑她这么多年的努力。
娘亲甚至不惜牺牲性命也要延续下去的责任使命,怎容人如此轻贱。
她正欲反驳,却对上百里安那双明亮若火的眼睛。
不知为何,心头竟是生不起多少怒意,甚至隐约之间,开始相信他的推断。
对于这种毫无道理的信任,她自嘲一笑,道:“你还发现了什么?”
百里安道:“真祖邪神被封印于十方剑中已有千余年,供养它的欲妄早已被耗尽枯竭。
故此没有一定数量的欲妄加持,她根本无法以人类的形态现世人间。
可方歌渔你看,它方才是以你娘亲的形态出现在现实世界之中,足下气象万千。
究竟是什么力量足以将它支撑成那般模样的?”
在百里安的轻声发问下,方歌渔骤然天光乍明,后背惊出大片冷汗,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之后,砭骨悚然。
原本她以为真祖邪神能够现身人世,是因百里安的‘许愿’。
可眼下想来,百里安许愿的内容是要它现身一见,这个愿望本身就是虚假的。
故此能够为真祖邪神带来的力量自然也就有限,根本不能支撑她以人形现世。
更莫说那天地灵相在足下云腾翻涌的庞然大势了。
既然百里安许的是虚假之愿,那么真祖邪神又是如何能够对自己灵相狠啃一口,以自身的欲妄化为力量回归十方剑中的?
真祖邪神这些年一直被她压制得死死,根本没有一丝汲取人间欲妄的机会。
除非……有第三人能够接触到真祖邪神的意识。
并且甚至已经向它许出了真正的‘愿望’!
可是这么多年来,真祖邪神竟是丁点也没有半点异样痕迹!
它在筹划什么?
又是何人在向它许愿?!
要知晓,一旦向真祖邪神许下第一个愿望,其愿望宿主的内心大门无异于向真祖邪神敞开。
即便是封印于剑中,真祖邪神亦是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宿主的内心之中,等待第二个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