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安如遭雷殛,一时间竟是百口莫辩。
浑身血液一下子全涌到了脸上,他满是赧意,面皮烧烫。
他虽能遇险临危不乱,沉稳处事,心智早熟宛若阅尽世事,涉过山水红尘而不乱衣。
可是,他再如何早熟沉稳,死时也不过十六岁。
正是少年贪吃零嘴的年华岁月。
自亘长的沉睡中醒来,他只能一尝血食鲜美。
如今难得占据人身,一顿火锅,一坛清酒,三两个甜果果,尝了这些滋味,便如同刚长开牙齿的稚子,吃到了难以想象的零食。
云家的那些侍女给他的糖果吃食还藏在身上,为自己清洗伤口时,没忍住,便偷偷剥了一颗吃。
真的很甜。
那是尸魔无法知晓的甜。
至于苏靖所说的梅子甚酸,他还尚未来得及品尝,就被驱了出来。
所以他并不知晓,梅子酥糖,其实是酸甜交加的。
就这样,中了苏靖一本正经设下的圈套里。
名门正道出来的女人一个个都这么狡诈吗?
百里安低头认栽:“渡小忘川时,你坠入河中,为发妖所困,苏靖姑娘似乎是天生阴脉,引阴鬼垂涎其身,无魂之躯最易被鬼物夺舍,我修为尚弱,难抵群鬼乱妖之力,只好出此下策,还望姑娘莫怪。”
嘴上说着莫怪,但百里安十分清楚,光是论他尸魔这个身份,苏靖便有理由杀他千万次了。
苏靖淡淡瞥了他一眼,道:“正当理由,并无龌龊,为何要说谎隐瞒?”
百里安愕然。
苏靖冷笑道:“树妖,小忘川,你既救我两次,便是于我有恩,如今这般遮遮掩掩,可是觉得我是忘恩负义之辈,会继续对你赶尽杀绝?”
百里安很诚实地接话:“难道不会吗?”
他这理所当然的反应让苏靖面色更加冰冷。
百里安自知语快出错,又道:“听闻正道仙门中人,嫉恶如仇,尤其是苏靖姑娘,天下无人不知你那逢魔必诛的威名,离合宗山门一战,姑娘的雷霆手段,司尘不敢忘怀。”
掌剑的手指微紧,苏靖面无表情道:“既然你知晓我逢魔必诛,为何还要救我?”
百里安沉默了下来。
……
……
淅淅沥沥,寒雨不绝,森黑之夜的霜风凛冽袭人,灌入衣襟领口,肌肤被冻得隐隐刺疼。
竹林老树下,落叶无数,被阴绵细密的寒雨一润,大地潮湿,以至于软靴踏叶,不见清脆裂音,反而发出扑哧绵软的水声阵阵。
方歌渔拢了拢单薄的衣裳,小脸在夜风中被吹得发白,她揉了揉脸颊,看见丛林中漫步而来的那道白色身影,即刻从玉车上一跃而下。
迎上去时,口中连连抱怨:“清洗个破身子需要这么久吗?酒酒那我都快瞒不下去了。”
方歌渔境界难御鬼山二境的严寒,手指都冻僵了,走近身前,她毫不客气地拉过那宽白大袖,将自己冻僵的双手就往她衣袖中塞去,贴着那温暖细腻的肌肤,当成暖炉煨。
这时,白衣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方歌渔不禁睁大眼睛,看着从黑暗中走出的少年,他怀中正抱着一只沉睡的兔子。
半晌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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