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对弈的节奏平衡起来,二人落子速度相差无几。苏叶正襟危坐,偶尔想得入神,也会撑着腮帮子,久久地凝视棋盘。
灯下她的侧脸剪影精致好看,长睫煽动的频率微妙,缓缓地,轻刷过看客的心尖。
垂首久了,碎发落在腮边,痒痒的。苏叶习惯性抬手要拂到耳后,还未碰到头发,就感觉粗粝的指腹从脸颊滑过,不熟悉的触感让苏叶猛地转过头。
周浦深的手正缓缓放下,看到她看过来,也回视她,“怎么?”
他的眼,在光影下愈发深邃了些,看不真切,苏叶目光闪烁,只缓缓摇头。
浅川埋头苦思无暇顾他,凌数却是时刻关注着这边的,苏叶莫名的,有一种被窥视的错觉。
肇事者却闲适得很,捻起手边的茶杯浅啄,姿态优雅贵气。
浅川犹豫许久终究落下一子,“周先生果真运筹帷幄,稍加指点就让局势又复杂起来,妙,实在妙!”
这话苏叶就不爱听了,他那是哪门子的指点?这浅川,质疑她实力的同时,暗讽二人不守规则。
她本想给这位伙伴留点面子,看来不必。
周浦深凑近棋盘,“哦?浅川,五个回合,你就要输棋了。”
苏叶说:“三个回合。”
语气坚定,说的还是日文,显然是说给浅川听的。苏叶落下一子,“浅川先生,注意您的棋了。”
“苏小姐的日文说得很好。”
“谢谢,您的中文也是极佳。”
对弈时分神,是大忌,平日里苏叶教学难免边讲边下,已经习惯。浅川却很难再回到棋局里。
两回合之后,浅川发现,自己的局已经断了气,无处落子。其实胜负已定,他已经看出苏叶接下来这一子的位置。
但苏叶的手越过那个位置,落在了边上。
凌数上来算目数,苏叶微笑,“不用数了,平局,我记着的。”
“旗鼓相当?”
浅川内心复杂难言,她刻意放弃取胜的机会,下了平局,“让”他一个面子。但其实,凌数微微上扬的语调已经说明,谁都看得出来,她在让他。
这比输棋,更为耻辱。
“苏小姐蕙质兰心,有心了。”浅川一语双关。
她着实已经没有太多耐心,“承让。”
“甘拜下风,”浅川不愿多呆,当即起身告辞,“很晚了,那便不打扰二位了,还是请周先生考虑我的提议。”
末了,看了苏叶一眼才离开。
凌数去送客,侍茶女把茶具重新摆好就屈身出去了,茶室里只剩他们两人。
周浦深坐在她左手边,娴熟地冲水,“凤凰三点头”,出汤,用茶托把茶杯放置在她右手前方,左手作请茶的动作。
标准的奉茶礼仪,由周浦深作来,没有侍茶者的恭敬,反添了主人家的贵气。
苏叶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弯曲,轻敲桌面,才端起茶杯闻香,啜汤赏味。
她娴熟的茶座礼仪落入周浦深眼底,“不知道你还精通日语。”
“那您知道多少?”语气愤懑。
他想要知道一个人的底细太容易,何况一个在他地盘上的中国人。
苏叶的档案显示,她在孤儿院长大,十岁被领养,养母姜蓉如今是拉各斯大学孔子学院中方院长。
她目前是职业七段围棋国手,清华大学本科毕业,在读香港大学研究生,休学在拉各斯大学孔子学院任教,同时还是aiesec的志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