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于奚更加惊疑,“将军,这一去凶险,不如把你的家人暂安顿在这附近州郡吧。”
百里霂笑了笑还未答话,车帘就被一只细长的手撩了起来:“不妨,我陪将军一起去。”
探出帘外的身影十分单薄,一双瞳孔灰暗地向着前方,于奚认出了他,一时讶异极了:“紫淮先生?”
紫淮微微低下头:“多谢于统领还记得在下。”
百里霂伸手替他拢了拢衣襟,淡淡道:“进去吧,小心受了风。”说完,自己也一脚踏上车辕,撩起衣袍就去拉缰绳。
于奚连忙下马,上前道:“我来为将军驾车。”
百里霂笑了笑:“你堂堂御前大统领,我一个待罪之人怎么敢当。”
于奚垂下手,黯然道:“将军这话当真让人不敢当。”
百里霂便不再多话,将缰绳递给了他,再一抬眼,奇道:“我记得你们来时足有三十人,怎么现在那边不过十余车马?”
“回大将军,我昨日已命部分人马轻骑赶回建墨,告知皇上将军已移交兵权,”于奚顿了顿,接着道,“免得路上耽误了时日,给人进谏谗言的机会,若是催着皇上再下一道旨意,恐怕将军的处境要更艰难了。”
百里霂淡淡地听完他的话,颔首道:“多谢你了。”
于奚坐在车架上,不再像先前那样劝百里霂改主意,他低着头,轻道一声:“将军,我们启程了。”
这一日,从贺兰郡里涌出成千上万的士卒平民,看着那一小支都城来的车马绝尘而去,他们知道那马车里坐着一个将军,一个几乎可以改变炎朝历史的将军。有人在城门外从清晨站到了夜晚,似乎并不相信那个人会这样轻易地被带走,这样陨灭在权势的阴谋里,而那条通往边陲的路上却始终再无声息。
昌朔八年,五月二十三。
建墨城晌午的大街上熙熙攘攘,很是热闹,东大街上缓缓走过一队印着禁军十六卫标记的车马。其实在这样车水马龙的地方,就算是西域的驼队大批路过,也没有人会觉得稀奇,偏偏一旁茶摊上有个眼尖的,大声道:“咦?那不是百里将军的马吗?”
行人们纷纷因为这句话侧目过来,那匹毛色赤金的骏马世间再难有第二匹,况且当初荡平北凉时,百里霂骑着这匹马招摇过市,很多人都记得。
立刻又有人喊道:“是不是大将军回朝了。”
这些骑马驾车的人显然有些慌了,甩起长鞭想要从这拥挤的大街上脱身出去,然而越来越多的人围拢了上来,一脸兴奋地挡住了他们的去路。甚至有个手快的追在车边撩起帘角向里偷看,驾车人一脸震怒地踹开了他:“大胆!禁军的车马也敢碰!”
那个倒霉家伙一头栽在地上,很快被人扶起来,七嘴八舌地问道:“里面是谁,是大将军吗?”
“哎哟……”这人捂着额角,大声吼道:“什么大将军!里面什么也没有!”
当夜,避役营统领于奚入狱。
第二日朝廷颁下一道诏令,细数了护国上将军百里霂数条罪状,如不守君臣之礼,目无王法,妄杀国舅,私通他国,图谋不轨等等等等,诏令中还说百里霂不奉诏回朝,私自逃逸,现已通报各级州郡,严令通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