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书一直被蒙尘。冰释拿出这本书，只是想要对自己最近建立医院、女子收容所作一些掩护罢了，这本书虽然没有提及如何修建医院及女子收容所，不过有提及全民医疗，及提高女性地位的言论。

皇帝拿过书，并没有翻看，不过用手抚了抚。

看皇帝神色不明，冰释继续道：“人心过于奇妙，因为记得自己身世，所以小的时候我固执的认为我并不是天生的奴才命，总认为自己与众不同些。白家有个藏书楼，里面的史书中记载了许多秦氏先人的英勇事迹。当我后来知道自己原来是秦氏子孙时，总是认为自己应该强大起来才不辱秦氏英明。

我十二岁时，在白家虽然还是个丫鬟，但是手艺已经十分出众，丫鬟当时自然只能配奴才，我又如何甘心。当时师傅对我说，我是个丫鬟的命，却生了颗小姐的心，若是不能够认清自己的身份，多半也是个薄命的。我当时非常生气，对师傅道：‘我虽然是个丫头命，但我从未想过攀龙附凤，也从未想过去做任何人的妾，更没有想过依靠任何男人来摆脱自己的困境，我只是希望自己能够眼光开阔些，了解这个世界更多些，依靠自己的能力来改变自己的命运罢了。’

师傅就道：‘这样更糟糕，丫鬟的命，却生了颗男人的野心，这世界又如何容得下你。’我当时听了，不知该如何反驳，只是落泪，我很少哭，但那次我哭得很凶。师傅叹气道：“其实容不下也无所谓，这个世道，即便是安分守己，全身心依靠男人的人也不一定被这个世界所容纳，真正活得像个人样的还都是有野心有欲望的。她还给我说了圣母皇太后的事迹。”

说道这里，冰释偷偷观看皇帝的脸色，圣母皇太后是赵彦生母，是他登基后追封。她在后宫地位最高的时候也只被封为嫔，勉强能够自己抚养自己的孩子。婉嫔医女出身，与同为医女出生的紫苏是密友，这个是冰释来皇宫后才知道的。

皇帝脸色深沉，大概没有想到冰释说了这么多居然提到了自己的生母，看冰释止住话头，就沉声道：“继续说下去。”

“师傅说：‘圣母皇太后为人温婉随心，最是与世无争。成为后妃也不是她的本意，不过她还是保持本心与世无争。可这个世界哪是你不争别人就能放过你的，直到六皇子落水身亡，她才明白原来野心不过是生存的基本技能罢了。’师傅说，‘如果你有一天身不由己做了妾，你就去争罢，别人死总比自己死的强。’”六皇子是赵彦的孪生弟弟，在他两岁时失足落水不治身亡。冰释编造这些，其实就是想拿皇帝生母的事迹让皇帝明白，一旦自己入了后宫，后宫将不得安宁，自己与皇后可能不死不休。如今的皇后已经生了两子，也许他对皇后没有过多的爱意，但是尊重还是有的。更何况还有两个年岁已经不小的皇子需要顾忌。而且即便将来自己因为秦氏受到些磨难，自己的父兄被他们利用来打击自己的几率会少些吧。

赵彦一声不吭，只是定定的看着冰释，眼神有些可怕。

冰释低头垂眼，静了静又道：“作为一个丫鬟，当初入宫为宫女是主家的意思，臣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后蒙皇恩，准臣太医之职，臣只想不负皇恩，认真做一个医者，请皇上成全。”

赵彦看着冰释，没有言语。其实赵彦一直有个优点，那就是他不像其他的皇子公主那样有一种天生的优越感，认为所有人天生就应该诚服于他脚下，哪怕他如今当了皇帝。这可能和他的经历有关，他的舅父将其养大也不是以一个帝王的标准，反而如亲子般管教约束，周围的人也都是些没有什么心机的军官，军人更崇尚实力，反而不怎么看重他皇子身份。直到他二十三岁先皇派人来辅佐他之前，他自己都没有想过要去做皇帝。

赵彦心中也明白，女人尤其是如苏冰释这样的女人，用强不得，否则只能适得其反。

***

冰释不知赵彦对自己还会作何打算，但是好歹放他出宫了。

冰释出宫首先是去的医院，然后打听了展皓，才知道三天前她已经离开京城回乡守孝了。他，都没有留下一句话给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