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湛带着人改向宁城方向而行。
秦城和宁城均在凉州以东,宁城更要偏东一些,萧解忧若想回上京的话,她的最佳路线便是先到秦城,然后再往宁城。
凉州往秦城、宁城路上有一条岔路,因为先前派了霍英往宁城去救援,所以沈湛便沿着秦城方向追过来。
他遇到萧玉婉在先,遇到福王在后,萧玉婉的人看到过有两人骑马经过,但是福王却没有见过萧解忧。
福王与萧解忧有杀父之仇,再加上百蕴惨死,若是萧解忧在路上遇到福王,难保她不会冒险行刺福王,哪怕明知自己以卵击石,也必不会悄然路过没有一丝声响。
所以,沈湛断定萧解忧并没有往秦城去,而是直奔宁城。
想到这里,沈湛不由得暗自焦急,喝令众人加快速度。
若是萧解忧正好遇到围攻宁城的铁勒军队
沈湛咬紧牙,拼命抽着马,只恨自己没有双背生翅,又怕霍英赶赴不及,没办法及时拦住萧解忧。
他不由得暗自后悔。早知道会逼得萧解忧独自返回上京,他何不先安抚萧解忧
虽说弑父弑母乃大逆不道之事,可那二人一个不守妇道,淫奔弃子,另一个位高权重,通敌谋逆,这样的人,怎堪为人父母
沈湛甚至都不敢让萧解忧知道他是福王的儿子
只要一想到她会用看杀父仇人儿子的眼光看自己,沈湛就觉得受不了
然而悲哀的是,他无法摆脱自己的出身,也没办法狠下心对福王夫妻下手。
将他们送回闽地软禁起来,再想办法斩掉福王手中的兵权,已经是沈湛能想到的最好的处理办法了。
并且,沈湛允许福王继续活着,还有另外一层原因。
萧解忧总归是要回上京的,而他也要继续镇守西北。对他们两人而言,只有福王和元嘉帝保持明面上的势均力敌,他们才能更容易在夹缝中寻求最大利益。
就目前而言,任何一方势力失衡,都会引起一番极大的动乱,在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之前,维持现状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萧解忧肯定无法理解他的良苦用心吧沈湛有些落寂地想着。
她会不会觉得自己和福王是一伙的,会不会,从此再也不相信他了呢
霍英总算知道,原来曲相离不是什么总管太监,而是朝廷命官,官职比他还高。
“真是对不住了曲大人都怪我见识短浅,也不会说话,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霍英是个爽快人,知错便改,马上给曲相离道歉。
曲相离懒懒地看了他一眼,只一眼便将霍英从里到外看得分明,遂也懒得理他,轻轻地点点头,就算翻过篇去了。
“殿下,”他的注意力仍旧放在萧解忧的身上,“你刚刚遗漏了一点,要不要微臣帮你补上”
“这一切不过都是本宫的猜测,哪有什么遗漏不遗漏的,不过是本宫才疏学浅,没有想到罢了。”
萧解忧很明显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曲相离却不肯放过“哦,既然殿下没想到,那微臣斗胆说说自己的一点愚见。”
他见萧解忧的脸色逐渐变得凝重,心里暗自揣摩为何明明是她提出的和离,她却仍旧与沈湛如此亲近,口中言道“微臣有一点想不明白。福王与铁勒人勾结,趁机占领宁城,意图谋取上京运送来的粮草和兵马。这样一来,一方面能充实他自己的实力,另一方面也能狠狠削弱朝廷的战斗力。只是,他就如此肯定沈世子奈何不了他吗他若谋逆,能保证沈世子一定站在他这边吗”
曲相离说得并不隐晦,任谁都能听出他话语里隐藏的意思。
他认为,福王与沈湛之间一定有所联系。
霍英闻言,收了笑容“曲大人,我年轻不懂事,不会说话,你可不要和我犯同样的毛病。福王和朝廷之间的破事,跟我们西北军有什么关系谁知道他们在打什么主意你若是再乱说,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曲相离怎会将霍英的威胁放在眼里,他轻笑道“道理就是这个道理,谁都能想明白。等今日之事传到朝廷,你且看有没有大臣弹劾你家将军”
霍英冷笑“上京里看我们西北军不顺眼的人多了去了,打败仗要问罪,打胜仗还要治罪,若是将这些都放在心上,还活不活了”
曲相离笑而不语,意有所指地看着萧解忧。
萧解忧垂下眸子,并不与曲相离对视“这件事最终该如何收场,还要看沈世子的打算,想必他心中自有计较。”
她转向霍英“既然你来了,本宫就可以安心地离去了。”
霍英刚要说话,萧解忧抬手制止他“先前跟你们来西北,是为了躲避追杀,想保命。但本宫不能一直躲躲藏藏,等着别人来打。有些事,该面对的还是主动面对才好。”
霍英乍听萧解忧要走,一时情急,脱口而出道“那你身上的毒解了吗石先生说没事了吗”
“什么毒”
“毒”
“本宫中毒了”
三人几乎同时开口,六只眼睛齐齐看向霍英,霍英一见萧解忧面露疑惑,心里马上暗叫一声糟糕。
他其实也说不明白,先前偶然听过沈妙然提到一嘴罢了。
显然沈湛并没有告诉萧解忧
“我去看看城外战场清理得如何。”霍英见形势不对,扭头便走。
连问上前想拦住霍英,被萧解忧喊住“让他走吧。”
曲相离不由得皱着眉上下打量萧解忧“殿下何时中了毒在上京吗可是齐皇后下得毒”
若是齐皇后下的手,那曲相离就有十分把握拿到解药。
萧解忧摇摇头“本宫亦不知。”
她悠悠地抬起头,看向院外“有一个人,定然知道。”
她说完,便往外走“咱们去看看石先生在做什么。等问清楚这桩事,再启程前往上京也不迟。”
上京,杏花巷外十里。
“这”王保被自己眼前看到的一切惊住了。
上京府尹在一旁殷勤地道“您要找的,就是这个地方,没错的。早十几年前便是乱葬岗,有那外地来投亲不遇的,权贵家里犯错被打杀的下人,还有得了急病夭折的穷人家孩子,基本上都葬在这里。”
王保冷汗流了一身“这确定没有别的杏花巷吗”
“没有没有。”上京府尹摇着头“这块地方多晦气,满上京再找不出第二处。”
王保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宫里的。
曲氏吞金自尽,太医们用了一夜功夫,都没把人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