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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王安石的新政全都是关乎财政的,这里面油水可多了去,那些执行官员,肯定也会伸一下下手,只要不太过分,王安石一般也不追究,要不给他们一点甜头,人家也不会这么卖力啊!
京东东路的青苗法,不就是这么回事么。
如果这里判死刑的话,对他的势力会有相当大的威胁,谁知道会不会秋后算账。
这赈灾其实也可以归纳在他的新政中。
与之相反的就是司马光,他举荐的官员,都不会干这种事,道德方面都是信得过,而且他也知道王安石那边有不少这种人,他们当然是要求判死刑,杀鸡儆猴。
而富弼、赵抃则是判死刑确实是有些过分,但他们也认同张斐的说法,就是关于贪污罪的判例太多、敕令太多、条例太多,彼此之间又非常矛盾,检察院只能起诉死刑,这需要好好整合一番。
关于司法问题,赵顼当然不会听他们的,他的首席谋士,可就是这方面的行家。
关键这事还就是这小子给弄出来的,只不过之前他无心过问,天天盼着老天下雨,天天挂念着熙河战事。
“陛下,我这么做也都是为大局着想。”
张斐道:“他们现在连赈灾钱粮都敢伸手,难保以后我军在对西夏、对辽国的作战时,他们就不会在军饷方面动手脚,为了陛下的丰功伟业,这必须要给予严惩,制止这一股歪风邪气,公检法也必须要保障这一点。。”
赵顼点点头道:“朕也想到这一点,朕对此也是非常生气,但是几十个官员,同时判死刑的话,你可知道这影响会有多大吗?你可以拿几个杀鸡儆猴,但没有必要全部判处死刑。”
他也生气,你就是要杀几个,他也是认同的,虽然已经几十年没有杀过,但你这太狠了一点,全都杀了,那可能会导致大兴牢狱,两派相互举报,可能就会引发大地震。
没有必要啊!
代价太大了。
张斐讪讪道:“陛下明鉴,这我其实也很无奈,我只是想判重一点,给予警示,但是除死刑外,检察院是没有任何选择的。”
赵顼皱眉道:“这怎么可能。”
那么多判例,那么多条例,你就偏偏参考这死刑,你不是故意得,谁信啊!
“千真万确。”
张斐道:“陛下不妨想一想,假设检察院不以死刑起诉,那检察院给予怎样的惩罚,会令大家信服?”
赵顼眉头一皱,沉吟不语。
不管怎么选,都会有人不服的。
张斐又道:“他们贪得钱都不多,但又不一样,这是不是又要划分刑罚轻重。那么贪多少算轻,多少算重,就没有一个范本参考,在建国初期,都是以重罚为主,自庆历之后,又渐渐以慎刑为主,但不管是重罚,还是慎刑,都没有明确说明。
最为关键的是,如果皇庭今天这么判了,那么将来在遇到此类案件,就必须得遵循这些判例,这可能会引发更多的麻烦。
我如今直接全部起诉死刑,这决定权自然就会交到陛下手中,陛下就可以全权做主。”
这个主,朕宁可不做。赵顼没好气道:“但你这是给朕出了一道大难题啊!”
这种事,他适合观望,不适合直接参与。
张斐又道:“但是我没有其它选择,如果不交给陛下,那就是公检法全权做主,反正有这么多判例,有这么多赦令,到时检察院、皇庭几乎是想怎么判,就怎么判,这对于陛下而言,是非常不利的。
而且这与我当初向陛下许下的承诺也不一样,公检法可以任意妄为。而这就是以前旧司法制度的一个大问题,许多案件,判得都不一样,就是因为那些官员可以参考很多敕令、判例,导致里面出现许多冤案。”
赵顼微微一怔,暗道,他说得对,如果朕不决断,那就是皇庭和检察院来决断。
张斐又道:“所以必须将敕令、条例、判例全部整合起来,给予统一标准,如此既能够限制公检法,同时又能够捍卫国家、陛下、百姓三者的权益。”
赵顼没有做声。
这么干,限制公检法的同时,也把朕限制住了,这个权力的笼子是越来越大。
张斐沉吟少许,道:“我知道陛下在担心什么,但这其实并不难。”
赵顼只是道:“是吗?”
“真的很简单。”张斐点点头,又道:“陛下可以直接告诉大臣们,自己赦免任何罪犯,那不就可以做到两全其美了吗?”
赵顼惊诧道:“赦免任何罪犯?”
张斐点点头道:“就是陛下可以直接赦免官员的罪行,无论这官员犯了什么大罪。”
直接点破。
为什么皇帝会觉得难,很简单,你都罪行条例拟定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那你们以后都依法惩贪,那我干嘛去?
在一旁看着吗?
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条例、判例,你心里就没点逼数吗?
不都是皇帝弄出来的吗?
目的就是为了伸张皇权。
既然问题根源是一目了然,那解决起来,不就是非常轻松吗。
你就直接告诉大家,老子可以赦免任何罪行,那不就万事大吉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也没有几个皇帝,敢这么说,尤其是在宋朝,你这不等于告诉大家,律法在我面前就是一个屁。
赵顼狐疑地瞧了眼张斐,道:“你这是在讽刺朕吧?”
张斐一脸冤枉道:“我哪敢讽刺陛下,我这都是认真的呀。”
赵顼没好气道:“朕也是要脸面的,这话要是说出来,那些士大夫不得将舌根子都给嚼烂。”
做是可以这么做,但不能明说啊。